2006-07-09 00:07:13貓頭鷹

我的憂鬱症當事人(中)



「喂!貓頭鷹律師嗎?我兒子那案子…….。」當事人的媽媽打電話來關心案情,貓頭鷹已經聲請閱卷,把這個案子卷宗印回來,看完,於是開始向當事人提報一下這個案子的訴訟策略應如何如何。

「貓頭鷹律師,歹勢啦!您現在有時間嗎?我有個私人問題,不知道可不可以耽誤您一點點問您?」她像忍住很久似的,但又非常害怕地客氣請教。

「沒關係啦,有話您就說吧!」我答。

「事情是這樣子的,我家……..」等她傾訴完心中的苦悶時,我又在必要時,做一些回應,約莫一個鐘頭就過去了。她在電話那頭哭著說完藏在她心中一百年的秘密和傷痛!貓頭鷹何德何能,居然能受她信任,可以聽到她的「祕密」!這個外表光鮮亮麗,說話大聲大姐頭,就這一關,參不透,想不開。難怪上回第一次見到她,就覺得她非常容易皺眉頭,講話句句帶刺。

我不懂心理輔導,自己也不是很會安慰人那種。靜靜聽她講完,沒有評論,沒有批判,只是讓她知道,你說的我都感覺到了!這一路辛苦了!知道她是基督徒,也跟她分享了幾句我很喜歡的聖經話語。也許她只是想有人能聽聽她的心事吧!順便給她律師有法律上公信力的安慰,所以貓頭鷹什麼也沒做,在掛電話前的她卻明顯鬆了一大口氣,連連向我稱謝,大意是說貓頭鷹受過法律專業訓練果然不簡單,幫了她大忙之類的。害我在電話這頭,很不好意思地臉都紅了。

隔了幾天,貓頭鷹吃完飯,身上血液全衝去胃那兒幫忙消化啦,留在腦內血液當然人手不夠,造成血糖降低,照例不知不覺昏睡在電視機前。突然聽到一陣鈴聲,掙扎許久才從睡夢中勉強伸手去接起電話筒。

「貓頭鷹律師我不想活了!你告訴法官判我重刑好了!讓我關在牢裡死掉就好啦……」電話那頭要死要活的一陣哭喊,害我馬上從睡夢中驚醒,傻傻問道:「請問你是…..?」

原來打電話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我那憂鬱症當事人是也!那會按呢?

我等他發完自暴自棄的瘋狂言論,問他發生什麼事啦?雖然他接近瘋狂邊緣,好在還能說出發生了什麼事,原來是他在路上巧遇他老闆,那個冤家老闆羞辱了他一頓,對他放話說,會好好修理他,讓法官把他永遠關在牢裡,沒辦法再出來。還罵他裝病也沒用…..之類的話。讓他精神大受打擊,因此又開始鑽牛角尖了,直嚷著現在要去跳樓自殺。

電話這頭貓頭鷹還真悔恨以前在學校時怎麼沒去參加「張老師輔導義工」之類的,要不然此刻一定可以有足夠「專業訓練」可以處理這樣個案。唉啊!剛剛不該接這通電話的,要是現在出了人命,貓頭鷹可是會一輩子良心難安的。

這個時候,沒辦法我只好憑直覺做危機處理了。我對他實話直言說:「一、你的案子怎麼判法官自然會決定,不是你的雇主要重判就重判!二、你說想死啊!你都是成年人了,你可以自己決定,我也沒辦法阻擋你。但是現在你既然找到我,我還是雞婆提醒你幾件事:1.你的女兒還很小,你的責任未盡就落跑,你對得起她嗎?2.你的老婆從越南嫁給你,在台灣舉目無親,你要她如何活?3.你的爸媽都七十幾歲,還要幫你收爛攤子,養你小孩和老婆,你對得起他們嗎?最後我坦白告訴你,最可怕的是根據佛教大師證實:你這輩子自殺,下輩子和下下輩子都會是這樣輪迴,你想要這樣嗎?如果這樣結果你也可以接受,那你就這樣吧!」

他聽完我的話,愣了一下,可能沒想到我居然沒安慰他,也沒勸他不要死。他本來還要繼續哭訴,我又立刻制止他。對他大聲又堅定說:「今天不要決定什麼事,反正不差一天,任何決定都不要在心情不好時決定。聽我的話,你立刻去睡覺,一切明天再說。要不然我馬上終止委任,我不想當你的律師了,你以後也不要再打給我。」

我的不茍言笑,他可能被嚇到了,馬上跟我說了聲對不起打擾,然後就掛上電話。

說真的,我根本沒把握這招有沒有效!我只能祈禱著:「這個天兵!你可千-千-萬-萬不要去做傻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