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2-05 14:57:36貓頭鷹

法律小說連載:【小雅的律師路】---我的天才老爸


小雅老爸年過七十以後,開始變得返老還童,多了一個專長:搞笑耍寶。

有一次接到老爸電話,他很認真告訴小雅:「住在我們家轉角,你國小同學阿花的阿公往生了!」小雅趕緊寄了錢給他包白包。數月過後,剛好同學阿花打電話給小雅,小雅劈頭就對阿花說:「我聽說你阿公的事了,我覺得很遺憾!你還好嗎?」沒想到阿花居然回小雅一句:「我阿公在家裡啊!你聽到什麼?」小雅吃了一驚,難不成老爸騙我?沒事亂說人家年紀很大的阿公死掉,可是會被丟石頭的!小雅只好趕緊改口扯別的事說:「沒有啊,很久沒看到你阿公了啊!」
事後小雅質問這個天才老爹,只見他正經地說:「真的啊!阿花的阿公真的死了嘛!」小雅告訴他,已經親口聽阿花說過,他阿公還好端端活著。只見他嘻皮笑臉,故裝迷糊地說:「他阿公沒死啊?不可能啊,我白包都包給他了啊!」面對一個老人家,又是那麼雞毛蒜皮的事,你能怎樣呢?總不能把法庭上「對質詰問」那一套搬出來吧!當然就只有笑笑算了。

另一次小雅回到鄉下老家看老爸,他一看到小雅就興奮問我:「我剛才有打電話到你住處,有一個人幫你接電話,那人是誰啊?他怎麼那麼好,你出門他還留在你家幫你接電話。不過他很奇怪又沒禮貌啊,我一直跟他說話,他都不回答,後來咚地一聲就把電話掛了!」

奇怪,小雅出門後就沒人在家啦,莫非老爸說的是「那個」!
等小雅回到住處,打開電話答錄機,只聽見老爸反覆大聲喊著:「喂--喂-----喂…..怎麼不講話?太小聲啦,我聽不到啦!」
小雅才恍然大悟:原來老爸是把答錄機中我錄的主人留言,當成是別人接聽電話的聲音,譏哩聒啦就說了起來。小雅當場差點沒笑死掉!這樣的錯誤就在天才老爸誤認下一直持續著。直到有一天,老爸來小雅住處,小雅終於有機會跟他講清楚說明白了!小雅指著電話機旁的答錄機,親自操作一遍給他看,然後下了一個完美結論:「爸,這就是答錄機,你聽到的聲音就是我的聲音,這樣你懂了嗎!」老爸笑瞇瞇點了點頭。看來,小雅的答錄機教學十分成功。小雅鬆了一口氣,以後再也不會被老爸追著問一連串奇怪問題。
沒想到隔天回到家,又在答錄機中聽到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對小雅的答錄機喊著:「喂--喂--喂…..怎麼不講話?太小聲啦,我聽不到啦!……..」天啊!老爸又來了!小雅只能無可奈何對「機」苦笑!
另一次,老爸有一天拿了張相片和底片給小雅,交待小雅說:
「這給你,免得以後我『那個』,你們找不到我的相片!」小雅拿起相片細看,天啊,老爸居然去照了一張藝術照,經過特殊處理以後,老爸和飄著雪美麗雪屋盈盈笑著,「他們」已經一起變成了「2000年的年曆」。只見老爸非常開心得意等著小雅讚美他幾句,但小雅在現場真的很難說出半句話。說真的小雅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那個老人家用這種照片當遺照的!
面對一個七十歲老人,再多的道理有時後就好像會突然消磁一樣,越解釋越複雜,越說越不清楚。最後也只能哈哈一笑,看破啦!
小雅每年考試前,在考前老爸就會叫小雅跟他一起到廟裡拜拜,求文昌公,讓小雅早日考上。小雅不太信這套,不肯去。老爸就拿了她的准考證自己去了。小雅每次落榜,老爸沒多說什麼,只是咕噥著:「沒關係啊!文昌公廟已經搬到我們住的鎮上來了,以後考試要拜,很近又很方便呢!不用大老遠跑去外縣市拜了。」

後來小雅換了跑道,從事務所轉到電子業當法務。有一天老爸憂心忡忡問小雅說:「我很擔心你耶!你轉到電子公司去上班,電子的東西你會做嗎?」小雅當場快笑翻了!他本能以為到電子公司上班,就是要會做電子。小雅的天才老爸活到第七十年以後,就忘記小雅是讀法律的,當然更搞不清楚法務到底是做什麼東東的。
小雅幸好有這個天才老爸,一連串的挫折和不如意,才可以學老爸神經很大條「撐」了過來。哥哥姐姐都各自成家立業,只有小雅,年過了三十,為了考試,感情空白、事業上也一事無成。爸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小女兒吧!小雅多麼希望讓老爸看到自己考上,讓他不用再為她擔心啊!

這年剛過完父親節,小雅正好在為新年度考試而緊鑼密鼓溫書備戰。老爸突然身體不適送醫院,經醫師診斷已是肺癌末期,醫師說最多只剩二、三個月生命了。家人沒人敢把結果告訴他。小雅和哥哥、姐姐輪流帶著老爸到醫院接受檢查和進行癌症療程。醫師說小雅老爸年紀太大,身體太虛,可能沒辦法接受化療,因此建議做完各項檢查後,再做藥物治療。

小雅老爸覺得奇怪,問道:「為何去醫院只是一直接受檢查,而沒有拿藥吃?也沒有住院?」又說:「我不想拖累你們啦!能醫就醫,沒辦法醫不就算了!」老爸又像是早有預感這樣交待說:「小雅!快考試了吧!今年記得回老家附近文昌廟拜拜啊!文昌公會保佑你的!」老爸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突然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喘起來。小雅和哥哥、姐姐圍了上去,陪在一旁卻沒人不敢多說一句什麼。小雅想起,大三時媽媽過世臨終的時候,一家人也是這樣緊緊地靠在一塊的。
隔了些天小雅隻身到台北考律師,剛考完第三天考試,小雅趕緊打了通電話給哥哥,問一下老爸這幾天情況怎麼樣。哥哥說,老爸在小雅北上考試當天就住進了醫院,現在只剩一口氣在等你回來。

小雅非常吃驚地問道:「三天前我出門時,不是還人好好的嗎?為什麼會突然惡化呢?」
哥哥說:「醫師說已經擴散到肝了!現在先別說這麼多,你人在哪裡?趕快到醫院來看爸爸的最後一面。」等小雅趕到醫院,小雅老爸卻沒等小雅就早在幾分鐘前走了。小雅老爸當然也沒來得及看到,那年,小雅終於在律師榜單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一天,小雅不小心去按到電話答錄機留言鍵,只聽見裡頭傳來老爸聲音,他反覆地說著:「喂--喂-----喂…..怎麼不講話?太小聲啦,我聽不到啦!我聽不到啦!」
這時窗外天色已是全黑,突然遠方一顆星星從天邊亮了起來,想到了漫長考試歲月,想到了老爸,小雅先是撫著答錄機,接著就完全無法控制地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