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2-13 23:45:10Grima

《上邪斷 》 柒.雲湧(下)


這一路上,可算得上是雪霽天晴,明朗朗的日光,襯得滿地雪白!

只是,澄藍的晴空,和著遍地白光,對行在其中的二人、二馬和一虎,時刻一長,無疑都是種吃力的工作!因為太過明亮,反而對眼睛造成了極大的負擔哪!

故三人只行不到一個時辰,鞏瑞松便率先喊著,要岳雲歇一歇,好讓自個兒和愛馬的雙眼,暫時能休息一下。

「鞏二哥,你不舒服麼?」眼盲的雨霏,卻不知兩人的辛苦,還以為鞏瑞松身子不適,趕忙關心地問了鞏瑞松一句。

「不是!」鞏瑞松邊將雨霏抱下馬,邊答道:「霏弟你有所不知,今兒個天好,這雪地反光的厲害,照得人兩眼都快睜不開了!」

「哦!原來如此!辛苦鞏二哥了!」雨霏這才想起,小時候自個兒眼還瞧得見時,也曾對張七這麼抱怨眼不適過!不過,自從自己眼瞧不見起,一晃眼,也是七個年頭過去啦!自己早都忘了這些塵年往事啦!「嘯林,你也歇歇吧!」

伸手摸著氣喘吁吁的嘯林,雨霏愛憐地撫摸著牠。二人一虎,也在鞏瑞松旁邊的樹底,坐了下來。

若不是要趕路,雨霏還是比較喜歡慢慢跟著嘯林在地上走,就算自己會辛苦些,也比讓嘯林獨自這般辛苦,心中會好受些!

「霏弟,你這樣太寵嘯林啦!」眼見雨霏如此關心鞏瑞松和嘯林,卻獨漏了自己,不知怎的,岳雲竟有些不快起來!「累得可不只牠一個呢!」

「咦?」雨霏聽了岳雲此言,卻不明白岳雲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個當然,二位哥哥和赤兔牠們,都很辛苦嘛!」

「你知道就好!」岳雲聽了雨霏的回答,也不知道自個兒究竟是想聽到雨霏說什麼?只是倖倖然地回了這麼一句。

「雲哥,你也別光說話,閉上眼歇歇吧!」原本已閉起雙眼的鞏瑞松,更是完全不明白,岳雲今兒個似乎對雨霏特別嚴厲;但依著他自己大而化之的性格,他才懶得弄清楚這種小事哩!「霏弟,你若不累,就煩你多留神了!說不定,方才那些飯桶官差,還不死心,會追上來呢!」

三人都很清楚,閉上眼後,誰的聽力都比不上雨霏!此時不讓三人中,精神最為飽滿的雨霏暫時充作斥侯,更待何時?

「鞏二哥請放心,小弟會留神的!」原本莫名被岳雲搶白了二句,心中有些委屈的雨霏,聽得鞏瑞松此言後,才暫時拋開方才的失落情緒,專心警戒著四周環境起來。

此時無風無雨,整片大地,除了三人、二馬和一虎、一鴆的細微呼吸聲,真是靜到了極點!

雖然四周的空氣相當清冷,但知道身邊有人相伴著的感覺,還是讓雨霏頗為欣喜!

說實話,雨霏這還是頭一遭和年齡相仿的友伴,無拘無束的相處呢!以前,和張七父子兩人浪跡天涯,除了嘯林、雲翼,那來什麼玩伴?再說與海陵貝勒完顏亮,雖是兩小無猜,可畢竟完顏亮還是有著『主子』的習性,雨霏凡事均必須聽命於他。即使是後來到香減閣,雖然還有一些其他孩童與游晴、游萍兩姊妹,均和自個兒差不多年紀,但因為雨霏身為香減閣少主的身分,他們始終是以下人自居,那敢和雨霏這般輕鬆以對?

但這幾日,三人沒大沒小的鎮日相處下來,還真讓雨霏感覺十分新奇,頗有依依不捨之感。

就算方才有些小小的不快,雨霏也沒真的放在心上!『所謂的兄弟姊妹,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平時相處得不錯,但偶爾也會互相拌嘴、吵鬧,遇上什麼事,也該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應該就是雨霏心中,一直十分羨慕的『兄弟之情』啊!

就算自己和岳雲、鞏瑞松兩人並不是結義兄弟,但在雨霏心中,卻早就已將兩人當成自己兄弟啦!『雖然不知他們是怎麼看自己的就是了!希望待會兒岳大哥不會再對自己生氣才好!』

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可下一瞬間,雨霏卻開始有些不安起來!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有著不好的預感!彷彿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似的,空氣中,只是迷漫起一股令他難以言喻的緊張感!

『怎麼回事?』雨霏雖還說不準怎麼回事,但原本伏在雨霏身旁的嘯林,也在這一瞬間全身繃緊了起來!「嘯林,你也感覺到了?」

動物的第六感,遠遠超出人類;此時,連停在三人旁邊不遠處樹梢的雲翼,都振翅飛了起來!

「地……在震動?」雨霏突然感到極其細微的震動,正自地面上傳了過來!而似乎還在很遠很遠地方的聲響,漸漸自三人來時的方向,飄了過來!腦中靈光一現:『是馬蹄聲!真有追兵?』

還不敢完全確定的雨霏,忍不住喚了雲翼一聲:「雲翼,有追兵,是不?」

只聽得雲翼在空中長嘯一聲,更是來回在三人上方盤旋不已!

「岳大哥,鞏二哥,快起來!真有追兵!」雨霏顧不得兩人聽來已呈規律起伏的鼻息,立刻搖醒了兩人。「岳大哥!」

「霏弟?」岳雲立時驚醒了過來,當然,這時,他可想不起方才心中的不快;見著雨霏緊張的神情,老老實實地安慰起雨霏來!「你別急!追兵?可我什麼都沒聽見啊!」

「是啊!那有什麼聲響嘛?」一旁的鞏瑞松,打了個哈欠,接了一句。「你該不會是聽到風聲,聽錯了吧?」

「不會弄錯的!你們聽不著,可雲翼、嘯林牠們全都聽見啦!」雨霏怕兩人不信,連忙解釋。「人大概還在十五里外,多少人我就聽不出了!因為雪地裡的馬蹄聲,實不易分辨!」

「真的?」岳雲還是半信半疑,拿不準主意,不知該不該就此上路。

說真的,他眼睛還是有些酸澀。而且,儘管他的目力很好,平時能及極遠;但就是這般,目力越好,遇著這般的雪地反光,反而愈是吃虧!

「雲哥,走吧!就算霏弟聽差了,我們也沒什麼損失嘛!」鞏瑞松倒是比較相信雨霏之言!他向來就覺得雲翼和嘯林,一定頗有靈異之處!既然雨霏說連牠倆都聽見了,而現下嘯林也的確一付坐立難安的樣子,不停地在四周走來走去;鞏瑞松自然寧可信其有!

「好吧!」岳雲見雨霏這才露出鬆了口氣的神氣,自然也不便再堅持下去。「上馬吧!」

怕赤兔因跑了這許久,載著兩人比較吃力,岳雲想讓雨霏坐在自個兒的馬上,便執起雨霏之手。「坐我的馬吧!」

「不了,岳大哥!還是讓雲翼載我罷!」雨霏不願成為兩人的負擔。「如果有事,我怕我會礙著岳大哥一顯身手的!」

「隨你!」明明知道這是當初雨霏答應和自己兄弟同行之時,便先約法三章的;可今天,不知為何,岳雲聽在耳裡,就是覺得十分不爽!

「岳大哥,我說錯了什麼嗎?」雨霏一聽岳雲語氣一下子變得冷淡,不覺一愣!原本已要爬上降至他身邊的雲翼背上,卻不覺停了下來。

『又來了?為什麼?我明明沒說什麼呀?』雨霏心中真是委屈極了!

「沒有!」岳雲見雨霏再度露出疑惑的神色,卻也不明白,自己方才為何有這種反應?下一秒鐘,忍不住也在心底,不斷反問起自己:『我今兒個是怎麼了?怎麼儘對霏弟,這麼陰陽怪氣起來?』

「好了,別再磨菇了!」鞏瑞松已然上了自己的赤兔馬,見著雨霏呆立在雲翼身邊,忍不住出聲催促!「雲哥,霏弟,快走吧!」

「嗯!」雖然想不通岳雲奇怪的態度,雨霏還是隨著鞏瑞松之言,爬上雲翼背上。「嘯林,又要累了你!」

嘯林低低一吼,似是回應雨霏之言。

「走吧!雲翼!」不待多說,雲翼隨著雨霏下令,早已高高飛起。

可儘管岳雲兄弟二人催馬催得兇,可這遍地白雪,又沒著足夠辨識的景物,連已在應天府城內習藝三載的鞏瑞松,也不禁誤入了幾次樹林,而後方那吵雜的追兵,果然已越行越近,連兩人都已能很清楚的聽見!雖然還不在兩人目所能視的距離範圍內,可兩人也不禁有些心慌。

倒不是怕兩人寡不敵眾,兩人只是覺得這麼糾纏下去,實在不是辦法!更何況,岳雲送鞏瑞松至應天府城後,便會離開此處;可鞏瑞松將來還要在其師父門下習藝,若被此地官府盯上,可是大大的麻煩哪!何況,鞏瑞松騎著的這匹赤兔馬,所經之處,很少人會不對牠留下深刻的印象!屆時,鞏瑞松想不承認殺了官差,也很難吧!

『方才是在街上殺了那官差的,證人一定不少!』鞏瑞松此刻,還真有些擔憂起來!

「別擔心!不管來的人有多少,反正一個都不讓他們溜走!」岳雲似是和鞏瑞松有著同樣的想法,邊騎邊說。「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死無對證嘛!」

「嗯!」決定不再多想,鞏瑞松爽快地應了一聲。「不過,說實話,咱這一趟返鄉,也才算真有機會實際試試平日所習的功夫啦!」

「我也一樣!」暫時拋開被追趕的不安,岳雲也決定只往好處想。「要是能多殺幾個金兵的話,就更好了!」

「說得是!」鞏瑞松聽了岳雲之言,不覺又恢復了原先的豪氣!「真希望能早日得到師父的許可,讓我也去投軍,殺盡那些來犯我們大宋的死韃子!」

「愚兄相信,這一天一定不遠!屆時松弟,可一定要來尋我!我們可同在我父親麾下,一同報國!」岳雲邊說,邊回頭望了一眼!

不料,果然不出兩人預料,隨後追來的十幾騎快馬,幾乎已在兩人視線範圍中啦!

「來了!」岳雲一想,趁還有些距離,何不讓自己兄弟的馬緩口氣呢?而且,反正明知已躲不掉,還不如以逸待勞,才是上策!「松弟,我們不如停下來,就在此預先埋伏等待,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此言甚妙!」鞏瑞松大喜!

逃命本就不符合他的個性,能主動求戰,才是他的本性!

「霏弟,你且找個地方先等等我們吧!待我們解決了這些追兵,你再來和我們會合!」雖然方才有些莫名其妙的對雨霏使了性子,岳雲還是忍不住再三對雨霏這般交待起來。

他原先根本就不想對雨霏生氣的,眼下,自然想藉著這個機會,加以示好!

「小弟知道!先預祝岳大哥和鞏二哥,能一舉解決掉這些追兵!」經過先前兩次的經驗,雨霏回答岳雲的話,格外小心!

「嗯!」岳雲聽見雨霏回話裡,並沒有責怪自己之意,才算放下心來。

如果有機會,他再好好向雨霏道歉吧!『真不知今兒個,自己是那根筋不對了?淨對霏弟這般挑眼兒?』

但不待岳雲再細想,漸行漸近的馬蹄聲和呼喝聲,早已將他全部的注意力給吸了過去!

「松弟!來了!」二人預先隱身在茂密的樹林之間,等到那十幾騎進入之後,岳雲便和鞏瑞松兩人,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只是,雙方才一打照面,兩邊都嚇了一跳!

「六師弟!怎麼是你?」為首的一個長臉漢子,伸出手上的月牙鏟,架開了鞏瑞松的赤鑞槍!

而一邊的另一微胖的漢子,則是吃力地用他右手裡的長柄斧,好不容易才擋下岳雲那招有千斤之力的蒲牢排山!「什麼人?竟敢偷襲老子?」

他邊叫,邊忍不住將手裡的長柄斧,很快地換了左手執著。

看他的模樣,大概是他的右手虎口被震裂了吧!表情極是古怪!

「三師兄?」鞏瑞松亦是大吃一驚!連忙叫道:「雲哥,住手!是我的同門師兄弟啦!打錯人啦!對不住,三師兄、五師兄!」

岳雲一聽,打錯人了!那還得了?自是將手中之鎚,借力滑開,並立時勒住韁繩,帶馬向旁邊轉了一圈,才回到鞏瑞松身邊。「原來我們弄錯了,不好意思,多有得罪!幾位大哥,小弟岳雲在此,向各位賠不是!」

說著,還向幾人抱拳賠了禮!

眾人見他行事瀟灑,人又長得體面,說話也直爽,不覺均對岳雲極有好感!當下,便也紛紛還了一禮。

為首的那長臉漢子,也客氣地答道:「無怪!不知者不罪!這位岳兄弟,身手甚了得!在下十分佩服呢!」

「那裡!是小弟太過魯莽,沒弄清便冒然動手,還請這位大哥,大人不計小人過!」說著,岳雲再度向被他一鎚打得虎口流血的那位微胖漢子,行了一禮。

「好說好說!是在下學藝不精!」那漢子看來脾氣甚好,面上並不顯任何火氣!

「霏弟!你聽見麼?快來!」岳雲賠過了禮後,果然還是不禁有些埋怨弄錯了情報的雨霏,連忙叫喚雨霏現身!「你弄錯啦!還不來向人賠過不是?」

在遠處樹梢上的雨霏,聽得岳雲叫喚自己,便立時乘著雲翼,來到眾人面前。「小弟都聽到了,岳大哥!真是對不住,原來是我沒弄清,才害得你們差點兒錯傷了自己人!各位大哥,雨霏在此,向各位致上歉意!」

說著,雨霏便向眾人深深一揖!

而在場眾人,雖然見雨霏目不能視,但又暗暗對眼前這相貌出奇清秀的小小少年,居然能乘大鳥翩然而下的行逕,十分驚奇!因此,就算雨霏瞧不見,眾人也不敢小覦了他,紛紛還了禮。

「諸位師兄弟,為何會在此地呢?」鞏瑞松不等雨霏再說,忍不住插話。「這位是我新結義的義兄—岳雲!還有這位,是雨霏雨兄弟!還有他的友伴—嘯林、雲翼。雲哥、霏弟,這位是我三師兄—東門武,這位是五師兄—倪軍!」緊跟著,待岳雲、雨霏,一一見過這兩位師兄之後,鞏瑞松才又分別介紹其餘師弟和門人給岳雲、雨霏;等到眾人一一見過後,已是好一會兒了!

「可怎麼你們大家,會來這兒呢?」鞏瑞松性子急,不等師兄回答,忍不住又追問了一次!

「六師弟你有所不知,自你走後不久,師母便突然病了!」東門武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師父請遍了城內所有的大夫,都瞧不出是什麼病;只見師母一日比一日消瘦,整個人吃什麼嘔什麼,根本無法進食。這讓師父都快急壞了!後來,好不容易來了個雲遊道士,為師母把了脈,說他能治,只是藥引難尋!說是要什麼鮮優曇花!這樣天寒地凍的時節,要叫我們往那兒去找?今兒個已是師父給的期限最後一日啦!所以,就算沒能找著鮮花,只有乾花幾朵,我們也只能趕著回去,只希望能合用哪!」

「鮮優曇花?那是什麼花?」向來對花花草草就沒什麼概念的鞏瑞松,一聽此言,更是如同丈二金剛般,完全摸不著頭腦。

「那是一種只在盛夏夜晚開的花!而且,只由亥時開到子時,短短二個時辰,花便謝了!十分難得一見!而且,即使是在夏季,欲尋它的芳蹤也不容易,更何況是現下?」一旁的雨霏,說到此,也嘆了口氣!「鮮花和乾花效力所差甚遠,反不如用厚朴來代,可能還比較合適!」

「原來小兄弟也懂得藥理?」東門武自然也聽過那道士曾言,下下之策是用什麼厚朴來代替這鮮優曇花;如今聽雨霏這麼一說,忍不住面上露出了欣喜之情!「如此甚好!若有小兄弟和我們一道兒回去,說不定不用這鮮優曇,師母也有救了!」

「這……東門大哥,霏兒可不是大夫,只是曾聽家父提過幾味草藥罷!您可別指望我!」雨霏連忙解釋。「當然還是得依那位道爺所開的方子為主,才是正理!」

「小兄弟別再和我們客套了!」東門武自然不信雨霏之言,連聲催促大夥兒快快起身,想快些趕回應天府城。

「來吧!」岳雲聽了這半天,總算等到了空檔,一手便將雨霏抱上了自個兒的身前。「霏弟你就別再推辭了!若你懂醫理,便為松弟師母瞧瞧,又有什麼不好?」

眾人見雨霏已被岳雲抱上了馬,便紛紛催促自己的坐騎,往應天府城而行。

「岳大哥!可我真的不是大夫啊!」雨霏心急不已,回過頭來,朝著岳雲辯解起來!「我不會開藥方、也不懂醫理,只記得幾味特定的草藥而已!我真的不是謙虛啊!」

雨霏情急之下,連面頰都不由得有些微微泛紅。

但看在岳雲眼裡,只覺得這樣的雨霏,卻可愛的不得了!雨霏白裡透紅的面頰,還有那緊皺著的兩道秀眉,配上微微嘟起的紅唇,更是分外惹人愛憐!

「沒關係!就算霏弟你不是,也不用這麼著急啊!」岳雲突然覺得心情好了起來!「沒人會強逼你非得會看病啦!我想,就算是病急亂投醫,他們也不致於會把你當成再世華佗的!誰都看得出來,你的年紀還這麼輕啊!那有年紀這麼輕的大夫?」

「希望真是那樣就好!」雖然如此回答,但雨霏心中還是擔心得很!



面對生死存亡的關頭,大多數的人,可是都非常不理性的!這一點,從雨霏以前救活許多被雲翼所誤毒的病患身上,他早已有著非常深刻的體認了!也因此,他才會這麼擔心,會被人再度當成救命的希望!若出了差錯,那可不是一句:「我很抱歉!」就能了事的!

「乖乖抓緊,我要加快速度了!」低頭瞧著這樣重眉深鎖的雨霏,岳雲卻不能自己的,只想奔馳的更快!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感覺,他只想就這樣帶著雨霏,盡情地往前奔馳!

「岳大哥!」雨霏自然也不明白,為何岳雲會突然想加快速度?但沒給他任何時間抗議,驀然加在自己身上的加速度,讓雨霏只好乖乖地環緊岳雲的腰,無法再作任何的反駁。

「方才真對不住!我也不知怎麼了,今兒個對你說話總是不客氣,霏弟你別放在心上!」趁著馬在疾馳之時,岳雲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輕輕地對懷中的雨霏道了歉!

「嗯!」雨霏突然聽得岳雲此言,心裡總算好過了些!一抹微笑在雨霏唇邊綻開:「小弟不會在意!」

「那就好!」低頭瞧見雨霏這般笑靨,岳雲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一行人,一路上馬不停蹄的,約再行得一個時辰,便回到了應天府。

「到了!到了!」率先一躍而下馬背的,當然是急性子的鞏瑞松了!「雲哥,霏弟,這就是我們五時門啦!」

「三師兄回來了!快去稟報師父!」幾個年輕的男弟子,一見鞏瑞松等人,立刻便忙了起來!有人來牽馬,有人去稟報掌門,當然,也有來向東門武他們行禮的。「見過三師兄、五師兄和六師兄!」

「嗯!」東門武他們沒有多說什麼,因為三人的心思,全都放在關心師母的病上啦!那還顧得了其他?

「這虎?還有這二位?」為首的年輕弟子,見了嘯林和岳雲他們,終於忍不住好奇,問了東門武一句。

「哎!是你六師兄的朋友!別說這些了,師母的病情如何了?」東門武邊向裡走,邊向岳雲告了罪,「岳兄弟,恕我們無禮!請在此稍待,等稟告過師父他老人家,再請岳兄弟和雨兄弟進來相見!」

「東門大哥您請!不用在意我們!」岳雲自然明白,江湖上各門各派俱是有自個兒的規矩,自己雖然從未和他們打過交道,但也多少聽過張七向自己談起過這些,故不至缺了禮數。

「六師弟,你也一道先進來見過師父吧!」東門武說完,才又交待為首的年輕弟子:「你們好好招呼岳兄弟和雨兄弟,知道嗎?」

「是!三師兄!」那看來約十七、八歲的弟子,恭敬地答應。

東門武這才快步向裡面大廳行去!倪軍和鞏瑞松也是快步跟上,不敢再多留!

岳雲和雨霏,這才在那年輕弟子的殷懃招呼中,分別落了座。而且,還分別品嚐了杯熱騰騰的茶。

「嗯,這是薑茶啊!」岳雲一飲,忍不住脫口而出!「以此茶待客,這倒少見!」

「不是的!這是怕兩位在這種天氣裡受了凍,所以才特地奉上薑茶的!」那年輕弟子很客氣地為岳雲解說。「平時師父就規定我們,在這冬日裡,也要多飲此物,說是對身子骨很有好處!」

「大哥尊姓大名哪?小弟岳雲,和瑞松是結義兄弟,還請多多指教!」岳雲見他在下首相陪,反正閒來無事,便主動攀談起來!「這位是雨霏雨兄弟!」

「大哥可不敢當!我們五時門,也是以入門先後順序定排行的,所以儘管我比六師兄年長,還是不能踰矩的!小弟姓黃名平,在師兄弟中排行第九,所以岳兄稱我一聲黃兄弟即可!」黃平非常坦白地為岳雲說明。

「如此說來,那我可恭敬不如從命啦!黃兄弟!」岳雲邊說,邊笑了笑。

「對了!這虎,是雨兄弟所有嗎?」黃平也是少年心性,見著嘯林,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牠真威風!」

「牠叫嘯林!」雨霏正端著薑茶取暖,聽見黃平詢問,這才答腔。「嘯林,黃大哥讚你威風呢!」

而正在清理自己身上點點冰屑的嘯林,則是低低地「吼」了一聲,算是回應。

「牠叫嘯林?真有靈性!」黃平見了,也不禁嘖嘖稱奇起來!「雨兄弟可別喊我大哥,我可擔不起!」

「不要緊,我和鞏二哥並不是結義兄弟啊!黃大哥比我年長,稱一聲『大哥』,才不失禮數啊!」雨霏邊說,邊飲了一口薑茶!「這茶喝了,真是讓人通體舒泰呢!多謝你,黃大哥!」

「那裡!」聽雨霏向自己道謝,黃平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這只是舉手之勞,可沒想過人家會向自個兒道什麼謝的!「如果雨兄弟喜歡,不妨多飲兩杯!」

「那怎麼好意思?」雨霏聽黃平此言,知道他為人相當體貼,便對著黃平微微一笑,道:「小弟那飲得了那許多?一杯就夠了!」

一旁的岳雲,見著雨霏對著黃平微笑,卻不知為何,心裡又是開始老大不舒服起來!『霏弟真是的,和黃兄弟又不熟,怎麼直衝著人家笑?不怕讓人家誤會麼?』

但這念頭才一起,岳雲立時發覺不對!『誤會?我在胡思亂想什麼?霏弟小小年紀,那有什麼人會誤會他什麼?我今兒個是怎麼了?怎麼會如此在意起霏弟的一舉一動?』

但不待岳雲深思,鞏瑞松的聲音很快地,就由裡間傳了出來!

「雲哥,霏弟!師父讓我來請你們進去大廳啦!」鞏瑞松人還沒到,話已先說完了!「快來啦!」

「抱歉!多謝黃兄弟!」岳雲向黃平告了罪後,走到雨霏身邊,拉起了雨霏的右手。「霏弟,我牽著你走吧!」

「咦?」雨霏遲疑了幾秒,不明白為何今日的岳雲,對自己的舉動,和平常很不一樣?真是很奇怪!自己向來都是拉著嘯林的虎尾四處行走的,為什麼岳雲現在會特地來牽自己的手?但不想又讓岳雲不高興,趕忙應了句:「好啊!那就麻煩岳大哥了!」

一旁的嘯林,則是回頭瞪了岳雲一眼!

那眼神似乎是在怪他,多管閒事!搶了牠照顧雨霏的機會!

「哼!」岳雲只是冷哼了一聲,也回瞪了嘯林一眼!

反正知道嘯林不敢在雨霏面前對自己造次,岳雲決定不理睬嘯林的威嚇眼神,只向著鞏瑞松道:「松弟,你師母的病,眼下還好吧?該不會真要讓霏弟替她看病?」

「應該不至於吧!那個雲遊的道士,也在大廳上啊!我想,他可能只是想聽聽霏弟對於替代藥引一事的看法吧!」鞏瑞松搔了搔頭,又說:「我剛才也向師父稟告過啦!霏弟已說過,他不懂看病的!只碰巧知道幾味藥草罷!」

「那就好!」岳雲聽見雨霏終於鬆了口氣,也才略略寬了心。

不知怎的,岳雲不想再見到雨霏雙眉深鎖的模樣!

如果可能,岳雲希望雨霏能一直維持著他的天真笑靨!畢竟,雙眼不方便的雨霏,已經夠惹人憐了!又何必讓他成日,頂著一張愁雲慘霧的容顏?那實在是糟蹋了雨霏那張輪廓極深的清麗容顏啊!

「別擔心啦!我師父也不是不講理之人啊!」鞏瑞松邊說,邊又對著前頭大聲說道:「師父!我義兄岳雲和我的好友—雨霏雨兄弟來啦!」

「真是的!松兒你這沒大沒小的個性,始終改不了麼?」從岳雲面前,那豁然開朗的大廳之上,傳來了一個中氣十足、氣勢綿勁的男聲。

雨霏一聽,便知道這人的武功修為定然不弱!雖然張七的內功修為還在此人之上,但此人的鋒芒太露,完全沒有絲毫隱逸之意;想來,若能和性子急、凡事都大而化之的鞏瑞松,師徒相處甚歡,此人一定也有著熱血豪放的脾氣罷!

但不待雨霏多想,鞏瑞松已然大聲答應:「是!師父!徒兒知錯了!」

感覺到岳雲停下了腳步,雨霏自然而然也明白:「到了!」

「歡迎兩位!」那男子率先向岳雲、雨霏表達了歡迎之意。「熊某在此,先謝過兩位,一路上多虧兩位照應我這不成材的弟子!」

「哪兒的話?熊掌門言重了!晚輩和松弟情同手足,一路上互相扶持,是應該的!可談不上誰照應誰呢!」岳雲帶著雨霏,往下劈頭便拜。「今日有幸能見到熊掌門,我和霏弟才該感謝松弟呢!」

本來嘛!岳雲和鞏瑞松義結金蘭,怎麼算,鞏瑞松的師父便如同他自個兒的師父一般,這一拜怎麼也省不了的!

只是雨霏,莫名其妙地,也只好跟著岳雲拜了這一拜!

論起他和鞏瑞松,原就沒這層兄弟關係!按理來說,平輩參見他人長輩,也用不著叩這一拜啊!

「免禮免禮!」熊展天見著兩人,岳雲氣宇軒昂,而雨霏年紀雖小,兼以目盲,但秀麗出塵,跟在一旁的大虎也著實威武,不禁打從心底,就喜歡上了這兩個孩子。「你們和松兒情同手足,熊某更是為松兒感到高興啊!別這麼多禮了,請坐!」

鞏瑞松自然也很開心,見著師父對自個兒的結義兄長和友人如此另眼相待,也笑開了,逕自站在岳雲身邊,悄悄對岳雲道:「雲哥!我就知道,師父一定也會喜歡你和霏弟的!」

「松兒!你在為師的背後說些什麼啊?」熊展天耳力當然不差,自是將鞏瑞松這幾句話全然聽了去!「你得了這般俊逸人品的哥哥,得了便宜,還敢賣乖麼?」

「徒兒不敢!」鞏瑞松見師父聽了去自個兒所言,嚇得吐了吐舌頭,不敢再饒舌。

「松兒這孩子向來性急,好管閒事!若沒有岳公子你們,在一旁相助,不知他這一路上,還會惹出多少事來呢!」熊展天此言一出,反而讓雨霏、岳雲兩人想起上午殺了數名官差一事,頓時心虛起來!

「那裡!」岳雲實在接不下話,只好勉強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

「雨公子,我聽武兒說,您懂藥理?」熊展天話鋒一轉,果然轉到了應該是他現下,最關心的一事上!「這位無真子道長開出的方子,藥引鮮優曇花,真能以厚朴替代麼?」

「很抱歉!熊掌門,霏兒真是不懂藥理的,我只知道,鮮優曇花能以厚朴取代!可霏兒真是不知如何替人醫病哪!」雨霏毫不遲疑、斬釘截鐵地向熊展天全盤否認自己能治病一事!「如果霏兒能,早將自個兒的雙目醫好啦!」

「說的是!」熊展天乍聽此言,先是一愣!而後再想一想,也知道雨霏所言亦是不錯!「如此說來,倒是熊某魯莽了!」

「霏娃娃,此言差矣!」突然,原先坐在熊展天右邊下首,看來仙風道骨、面目慈祥的老道長卻突然出聲,讓在場眾人全都為之一愣。「你總得說明,為啥厚朴無法完全取代鮮優曇花之功效?否則,若有什麼差池,夫人的性命不就不保了?」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問過我爹,為何厚朴無法完整地取代鮮優曇花的療效?」雨霏非常地困擾,因為連他自己都不記得這個答案!他當初會知道鮮優曇花,也是在一個非常偶然的情形之下!現下要再問起鮮優曇花和厚朴真有何差異?可還真是考倒了雨霏!「霏兒慚愧,我真的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若道長知曉,願告知霏兒,讓霏兒能多長些見識,霏兒感激不盡!」

一旁的岳雲,聽見那道長詰問起雨霏,原先對那道長頗為不滿。但一聽雨霏他毫不介意,反倒虛心求教於他,真讓岳雲頗感慚愧。

論修養,岳雲實在比不上年紀比自個兒還輕的雨霏!難怪初遇雨霏之時,他能孤身一人出門,平安地走南闖北了!

「哈哈!你這娃娃倒是毫不做作啊!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貧道很是歡喜啊!」那道長捻著銀白的長鬚笑了!「鮮優曇花聚合了盛夏夜中的月精露華,實屬破宿水之上上品,而厚朴雖也具此功效,但卻少了和方中其他幾味材料陰陽調合的能力;故若用厚朴來取代鮮優曇花,我只怕藥效太過,夫人反會因失水過多,更加虛弱。」

「原來如此!那麼,如果用乾優曇花呢?不也仍和鮮優曇花具有同樣的功效麼?」雨霏不明白,若依這道長之言,那麼乾優曇花,不也可使用?乾優曇花的效用,雖然不比鮮優曇花強,但總好過不同質的厚朴吧?

「你見過鮮優曇花沒?霏娃娃!啊!算貧道失言,你眼不方便,我竟然忘了!」那道長剛一脫口,立時又更正。「那優曇花的鮮花和乾花,差別甚遠!」

「喔,霏兒是見過啊!」雨霏倒不甚在意那道長提起自個兒的殘疾。目不能視就目不能視,他從來不覺得那是不能提起的創痛。「霏兒在四歲以前,眼是瞧得見的!所以我很幸運的,是曾經見過一次那月下美人的絕美風姿啊!」

「嗯!那就好辦了!你摸摸看,這乾優曇花,和你記憶中的鮮優曇花,有什麼不同?」那道長邊說,邊將原先放在他手邊桌上,由東門武帶回的幾朵乾優曇花,挑了一朵,輕輕地示意他身旁的東門武,遞給了雨霏。

「咦?」雨霏不明白那道長之意,但還是仔細摸了摸那花。「是乾的啊!有什麼不對嗎?」

「你再摸摸那花莖接頭處?」那道長又加了一句。

「我懂了!」雨霏這才想起,對了!那鮮優曇花,和乾花的最大不同處,就在於少了那鮮花花莖裡,那如同白色花蜜般的汁液啊!「霏兒真是受教了!多謝道長!」

雨霏邊說,邊將乾花遞回給東門武。

「哪裡!」那道長甚為滿意雨霏的表現,不斷地看著雨霏,不知心中在盤算著什麼?

「據道長此言,內子之病,就真的只能用厚朴一試了嗎?」原先在一旁靜靜聽著兩人對話的熊展天,終於忍不住出聲相詢。

他和他夫人結縭二十餘載,鶼鰈情深,即使是在她已病入膏肓的此刻,要他做出可能會立時奪去她性命的這個決定,熊展天還是下不了決心!

「這個嘛,除了用厚朴代替外,我也沒有其他方子能用了!」那道長知道熊展天心急,可他也無能為力!如果真有其他東西能替代,他也不用等了這七日,只等眾人去尋回鮮優曇花啊!

「道長!如果有藥材當中,有以鮮優曇花為材料配成的成藥,能不能摻在您的藥方當中呢?」聽見熊展天沈重的聲音,雨霏腦中靈光一現!

「那要看是什麼樣的成藥啦!你那方子是?」那道長聽雨霏這異想天開之言,先是一愣,但還是對雨霏這從未聽人提起的新法子,起了好奇心!

「我不知道各藥的份量,只知道是用千年松、千年藤、海藤木、鮮優曇花、鮮荷花、鮮雪蓮,加上蟬酥製成!」雨霏一口氣,報出了好些植物名。

「你那是什麼藥?」那道長愈聽愈奇,忍不住再問了一句。

「是三木花香丹!」雨霏已有整整三年沒用過此藥了,但他還清楚記得,當年張七曾向他解說過此藥的成份!

「三木花香丹?你和二狼關的『回春堂』,是什麼關係?」聽了雨霏之言,突然插話發問的,竟是原先坐在展熊天左下首,一個有著黑白斑剝頭髮的老者。他那粗糙乾嘎的蒼老嗓音,讓雨霏聞言,不覺呆了一下。

「回春堂?沒有關係啊!這是霏兒兒時的友人,送給霏兒的!」雨霏邊說,邊自嘯林背上的皮囊裡,掏出了一個精緻的青花小瓷瓶。

想起當年尋哥哥為自己,平白A來了這瓶藥,雨霏這麼回答,也不算錯嘛!因為自己的的確確沒付一毛錢啊!甚至還倒拿了人家四十兩銀子呢!

「怎麼?三師叔知道這藥?」展熊天有些訝異,順口反問了那老者一句。

「不,我不知!」那老者很快的否認,跟著沈默了下來。「只是聽聞此藥甚為靈驗,所以價值不菲!」

「此藥很靈驗嗎?太好了!內子總算是有救了!」熊展天一聽說此藥靈驗,頓時精神大振!「道長,您請琢磨琢磨,能不用上此藥呢?」

伴隨著無比的希望,熊展天的聲音,不免也激動起來。

「我看看,三木、三花,雖然均為奇數,但木、花二二成對,陰陽相輔,冬夏並濟,只是最後加上了這蟬酥……,這蟬酥可是辛溫大毒之物哪!這藥,治的是什麼病症?」那老道閉眼喃喃唸了一會兒,最後才睜開眼,再問雨霏。

「依我爹之言,是專治失血過多、散熱、調氣補血、破水、濟腸胃、清瘀止勞。」雨霏背出了一長串的相對之症。「而且,正如方才那位前輩所言,功效極靈驗呢!」

「哦!如此說來,的確對夫人之症,有些效用!」那老道聽完,似是對此藥之功效十分滿意。「能配出此方之人,實在不俗!我想,若將此藥加入貧道的方子之中,應該是無妨!只是份量,拿捏上比較困難了。」

「霏兒當初失血過多、高燒不退、神智不清,我爹是讓霏兒一次服了兩粒丹藥!不出片刻,效用便已顯現!」雨霏說出當年張七以此藥救治自己之劑量,希望能對這道人決定用藥劑量的多寡,有所幫助!

「兩粒嗎?可依我原先鮮曇花用量來換算,一劑大約用上半粒就很夠了!」那老道接過了雨霏請鞏瑞松送到他手中的瓷瓶,打開紅布栓,倒出一粒丹藥,掂了掂份量,終於決定了該用多少劑量。「霏娃娃,你真是幫了夫人一個大忙噢!」

「哪裡!霏兒只希望夫人能盡早康復罷了!」雨霏聽那道人如此稱讚自己,連忙謙辭。「能幫得上忙,真是太好了!」

而,一直在一旁靜默著的岳雲,瞧著身邊的雨霏,露出了他這從未在自己兄弟二人顯現過的另一種面貌;這讓他對目不能視的雨霏,感覺上,更加複雜了!

雨霏年紀輕輕,不但精通音律,拉得一手好二胡,且能說上一段流利動人的書評;連醫理,也粗通一些!更別談他身邊馴服如家犬般的嘯林和雲翼,任誰見了,都不能不佩服雨霏馴服動物的手段!

就算目不能視,雨霏能做的事,也決不遜於自個兒哪!

這種想法,讓岳雲忍不住,雙眼只盯著雨霏白皙的秀麗面容不放!渾然忘卻了自個兒現下,身在何處!

「那麼,貧道就不客氣地取用這瓶『三木花香丹』了!霏娃娃!」那道人說完,立刻又對熊展天說道:「熊掌門,事不宜遲,立刻開始動手為夫人熬藥吧!要記得,此藥決不能以水煎,定要用宋昌王的八桂酒,細火慢熬!」

「晚輩知道!」熊展天立時派人接過了那『三木花香丹』,讓家人立時去備藥。「今日若非得雨公子如此慷慨,內子恐怕已無生機啦!雨公子和道長對內子的活命之恩,熊某真是難以為報啊!」

想到自個兒的髮妻終於有救,熊展天的臉上,總算露出了好久不見的笑容!「今兒個且讓身為東道主的熊某,好好為道長、雨公子和岳公子洗塵、接風!來人哪!快不快去準備酒飯!」

不待在場雨霏等人答應,熊展天早已差人開始準備酒食,預備和眾位客座和門下弟子,為這一個多月以來,他心上那始終揮之不去的愁雲慘霧劃下句點!

「熊掌門不須……?」不待雨霏欲婉拒之意,無真子卻打斷了他未完之言!

「熊掌門太過客套啦!是夫人平日積善,才會有此福報!貧道和霏娃娃只不過是恭逢其盛罷!那談得上什麼報不報的?」無真子邊說,邊又轉向雨霏所在,補了一句:「霏娃娃,你說是吧?」

「嗯!道長所言極是!」雨霏聞言,更是略帶緬靦地微笑起來!「霏兒原本就沒幫上什麼忙嘛!」

由於五時門門下人數也不少,這一頓晚膳用了近一個半時辰才結束!

而由於岳雲和雨霏,兩人同被安排在一間客房;所以當晚膳結束後,便由鞏瑞松帶領兩人,去到該房。

由於已回到五時門,鞏瑞松當然也有自個兒和師兄弟共用之房間,不會再和岳雲一起住!

不過,他可捨不得明兒個一早便要與結義哥哥--岳雲分開,所以,他可顧不上平時熊展天規定門下弟子必須在戌時結束前就寢的門規,一直留在岳雲和雨霏房中,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說真的,我還真是捨不得和雲哥、霏弟你們分開哪!」一直東扯西拉的鞏瑞松,最後是見著一旁原在打坐綀氣的雨霏,已做完了當日的功課,此時已倦得打了個哈欠,似是疲倦欲眠;他才忍不住冒出了這麼一句:「為什麼不再多留兩天呢?反正雲哥你也不差這兩天的時間吧?我們兄弟這一分別,至少也要再一、二年時間,才見得著了!」

「你呀!那這麼婆婆媽媽的?又不是女人家?」岳雲雖然也頗為捨不得,可他思念父親和一心相建立功名、報效國家的豪情,仍是主宰了他此時的心緒。因此,故意不隨鞏瑞松之言感傷,反而板起了面孔!「大丈夫四海為家,松弟當不可為這眼前小小離別,便失了雄心壯志!當有『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氣概才好!」

「雲哥所言極是!」聽到岳雲此言,鞏瑞松總算稍稍忘卻了離別在即的不捨。「我一定會記得雲哥的教訓,好好綀習武藝!將來定要闖出不輸雲哥父帥威名的名聲才是!」

「這才像話!才不愧是我岳雲的義弟!」岳雲聽了鞏瑞松這番話,也覺得開心!回頭看見一直沒作聲的雨霏,整個人已倚在身後嘯林的背上,似是已睡著的模樣,頓時才想起:『明兒個還要早起趕路呢!再不睡,別說霏弟支持不住,我也怕自個兒精神不濟啦!』

「霏弟累了!我也該回房了!」順著岳雲的眼光,鞏瑞松也發現雨霏人已進入半昏睡狀態;見他睡在嘯林身上,甚為香甜的睡容,讓鞏瑞松也不自覺地放輕了語調,不想吵醒雨霏。「雲哥,你也早點兒安歇吧!你明兒個一早,就要上路了!」

「嗯!你也一樣!早點兒歇著,你師父看來對弟子督促甚嚴,你可別因沒睡好,精神差,練不好招,又得挨罵了噢!」想起熊展天的嚴肅模樣,岳雲也免不了再叮囑鞏瑞松,早些去休息。

「不會啦!」鞏瑞松邊說,邊站了起身。見著雨霏睡得沈,根本沒發覺自個兒要離開,本欲叫醒他;卻瞧見岳雲朝自個兒搖了搖手,示意自己別吵醒了雨霏。鞏瑞松這才率先走向房門,岳雲也跟在他身後,兩人走至房門外的廊下。

「別吵醒他啦!反正明兒一早,你們還有機會再見哪!到時,你還是有機會向他道別啊!」岳雲壓低了聲音,只怕吵醒了雨霏。

「嘻嘻!雲哥,我覺得你今夜,似乎待霏弟格外好耶!」鞏瑞松想起白日岳雲莫明地搶白雨霏幾次的情形,不覺微笑起來!「今兒個白日,我還真有些擔心,你不知在生霏弟什麼氣呢!」

「我……那有啊?松弟你取笑我了!」岳雲聽鞏瑞松此言,不覺有些心驚!他沒想到,連向來沒什麼神經的鞏瑞松都察覺到了,自個兒白日時的不對勁!想來,白日時的自己,定然是舉止失常的很吧?「愚兄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那般呢!」

「總之沒事就好!否則,今後只剩你倆同行,你再時時讓霏弟那般委屈,可讓我不免為霏弟擔心起來了!」鞏瑞松說完,不待岳雲再說,便轉身準備離開。

「什麼人?」就只這麼轉身一瞄,鞏瑞松見到滿是白銀色的園中,一個黑影往東邊的屋頂一晃而逝!「敢來我們五時門放肆?」

雖然不知是什麼人?但鞏瑞松不及拿武器,赤手空拳便欲追上去!

他身邊的岳雲,自然也顧不得會不會吵醒雨霏,順手拿起門邊桌上的雙鎚,人已跟著飛奔而出!「追!」

「什麼人?」

「敢來太歲頭上動土?」

一聽到鞏瑞松的大喝聲,除了負責當夜巡守的門徒外,許多尚未就寢的門人,也紛紛搶出房外!

一時之間,來不及分辨長幼,動作快的,早已跟著岳雲、鞏瑞松兩人,往著東邊屋頂追了上去!

而留在房內的雨霏,當然也立刻被鞏瑞松那一喝給驚醒了來!

「什麼事?」感覺到整個屋內只剩下嘯林和自己的呼吸聲,雨霏很快地知道,岳雲和鞏瑞松不在房內!「嘯林!」

嘯林自然亦是立刻戒備起來,完全不是方才熟睡時的慵懶神情!

一個被壓得極細極低的呼吸聲,還有幾乎難以查覺到的輕盈落地聲,雨霏知道,有人進了房內!

「是誰?」不知對方是什麼人?雨霏不免出此一問;然而,雨霏心中也早已有所戒備!因為,若對方是熟人,嘯林不會發出威嚇的低吼聲!「你想做什麼?」

但來人什麼話也不答,雨霏左右手中,分別扣住了那得自渚荇菁真傳的暗器—還珠淚和張七所傳的—散霞血竭,凝神戒備起來!

若對方有任何動作,就算不是朝向自己,雨霏也絕不可能放過對方!

雨霏雖然不想傷人,可是這點兒防人之心,可不能沒有!

「交出『藥天文保命丹』來!便饒你不死!」那人刻意壓低的嗓音,冷冷的語調,在這淒冷的冬夜,格外令人不寒而慄!

「我才沒有那種東西!」雨霏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會以為自己身上帶有那東西?當年在回春堂之時,那位師掌櫃早說過,他可沒有那種藥!更何況自己又不是什麼大夫?那有那種東西?「你是不是弄錯了?」

「哼!如此說來,我也不再囉嗦!直接殺了你,取了那藥便是!」那人似乎完全不信雨霏之言,邊說邊以極快的速度朝雨霏所在奔來!

「唉!」雨霏聽到那人的語氣一轉,立刻動手向那人射出了數枚『還珠淚』!

「啊!」那人突然發出一聲哀嚎!聲音極為痛苦!

知道那人已中了自個兒的暗器,暫時應該不可能有任何動作;雨霏拉了拉還擋在自個兒身子前方的嘯林,不許牠撲向前去!

「我說過我沒有啊!」雨霏也嘆了口氣!但右手中的數枝散霞血竭仍是緊緊扣住,不曾放鬆。

而他面前的嘯林,果然也不再發出低吼!

和明眼人不同,眼盲的雨霏受渚荇菁、張七兩人傳授這一手暗器功夫之時,不但必須練至方位、高度絲毫不錯外,心思極巧的雨霏,還發覺,若要防止對方有機會避開自個兒射出的還珠淚和散霞血竭,除了自個兒的速度要夠快以外,萬無一失的方法,便是直接射出一整個以面為範圍的還珠淚或散霞血竭!無論對方選擇以那一個方位躲避,只要還是朝向自個兒方位攻來,就絕對逃不開自個兒的攻擊!

想當初,在學這一手『還珠淚』和『散霞血竭』的暗器功夫之時,雨霏對渚荇菁、張七這麼說明了自個兒的想法之時,連他們二人也不禁稱讚起雨霏的聰慧!因為雨霏堅持不肯在『還珠淚』和『散霞血竭』上浸上張七的『青牛腐骨液』之時,還讓渚荇菁和張七兩人,著實擔憂了好一陣子!

如果不在暗器上浸上那見血封喉的毒藥,張七非常害怕若雨霏一掔沒射中敵人的穴道,對方可能會趁機對不能視物的雨霏下手!所以當初,還為此和雨霏有過不小的爭執呢!

但若依雨霏之法,不管對方怎麼躲,只要還不放棄攻擊自己,就非中自個的還珠淚不可!至於對方傷的重不重,有沒有能力攻擊自己,就交給總是在自個兒身邊的嘯林、雲翼來判斷吧!

「這位大叔,我說過我沒有那『藥天文保命丹』;倒是你,是怎麼會誤以為我有那種好東西呢?」雨霏知道那人已無法再攻擊自己,因此有此一問。

雨霏記得三年前,當時張七談起『藥天文保命丹』時曾說,不管是不是以諤傳諤,只要有人被傳說擁有『藥天文保命丹』,常常會為人所追索,反而提早去見閻王;此刻自然必須問清楚,否則將來可是後患無窮!

「我怎麼知道?我只是遵照命……?啊!」那人話未說完,只聽得一聲慘叫,頓時氣絕!

「喂!」雨霏大驚,雖然不敢吊以輕心,但還是忍不住再喚了那人一聲!

而且,就在那人發出慘叫之前,雨霏也聽到,另有二個極細的聲響,劃破窗紙,朝自己和嘯林,以極快的速度飛來!

想當然耳,雨霏也知道定是暗器!自然,雨霏也立時再以還珠淚,予以還擊!

只聽得『叮』、『叮』二聲,不知是什麼暗器和還珠淚互撞,落在西邊的地面!

可也就只在雨霏發出二枚還珠淚的同一時刻,那人也已中了暗器,發出慘叫!

「什麼人?」雨霏聽得先前那人再沒聲息,雨霏也知道那人定然已經死於非命啦!而且,恐怕還是被他的自己人,給滅口的罷!

可不待雨霏追向那人,外邊的吵雜人聲,其中又以鞏瑞松的嗓門最大,已迅速地來到房門前!

「霏弟!你沒事吧?」岳雲等人一到門前,岳雲便搶先問了這麼一句!

但還來不及聽到雨霏的回答,眾人都已瞧見地上一個玄色衣褲男子倒臥在地!而他身後一道噴濺老遠的血跡,才這麼一會兒功夫,流得較遠的,已然結成深緋色的冰!

「這是?」忍不住發問的,自然是性急的鞏瑞松啦!

「岳大哥!鞏二哥!我沒事,可是那人,斷了氣嗎?」雨霏邊說,邊擔心地想下炕,一探究竟!

眼見雨霏連炕都沒下,那玄色衣褲的男子已斃命於地面,岳雲也頗為不解!「霏弟,這人是誰?這是怎麼回事?」

「他已斷了氣啦!」鞏瑞松邊說,邊忙不迭地拉下了那人的面罩!「天哪!竟然是魯師兄,怎麼回事哪?霏弟,你怎麼會殺了魯師兄?」

「我沒有!不是我殺的!」雨霏連忙否認!「因為方才這人一直逼問我,要我交出『藥天文保命丹』,可我沒有啊!他要攻擊我,我才向他射了幾枚還珠淚,可我沒向他的要害射啊!我沒有殺他!」

「『還珠淚』?那是什麼?」鞏瑞松和在場的眾人,都不覺一愣!

「是小弟的暗器,喏!這就是還珠淚!」雨霏邊說,邊亮出了一枚樣式精巧、通體呈淺蔥色的螺狀小錐。「你看看魯兄弟的身上,就知道我說的不假了!我真的沒有殺他!」

雨霏很著急,聲音不覺還帶著些許顫抖!

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想要以武力逼迫自己交出什麼『藥天文保命丹』的,竟會是鞏瑞松的同門師兄弟啊!更何況,那人現下死了,就死在自個兒房中、自個兒跟前!

「胡說!魯師兄怎會做出這種事來?」在場的眾人,有人發出不信的質問。「分明就是你這個小瞎子殺了魯師兄!還想狡辨!」

「真的不是我啊!」雨霏一急,面頰不覺也紅了起來!

「你們這是在吵什麼?」突然,壓過在場眾人紛吵聲音的,是五時門的掌門人熊展天!「為什麼都聚在這客房裡?」

而跟在他身邊一同進來的,還有無真子道長。

他們兩人,原先還在偏廳裡飲酒,不料聽得外頭人聲鼎沸,這才來此一探究竟。
「師父!」終於,在場的大弟子—井譽觀,將方才發生之事和雨霏等人的說辭,一一說了一遍。

「熊掌門,我真的沒有殺他!」一等井譽觀說畢,雨霏忍不住便為自己分辨起來!「殺死魯兄弟的暗器,絕不是我發的!」

方才井譽觀雖然說明了大部分的事實,卻故意略過了雨霏的辯解沒說,擺明了是站在自個兒的同門師兄弟那一邊,將雨霏當成了殺人犯!

「是啊!霏弟怎可能胡亂殺人?」就算眼見自己的同門師兄弟死在眼前,鞏瑞松還是相信,雨霏不可能無故殺人!「大師兄,你也該將霏弟之言,一併轉告師父的啊!」

「你敢頂撞師兄?」井譽觀聽得鞏瑞松此言,不覺心頭火起,也忍不住發作!「同門師兄弟為人所傷,你還幫著外人?」

「什麼外人不外人?你不辨是非,只顧護短,有什麼好囂張的?」一旁聽著兩人對話的岳雲,想當然耳,是站在雨霏和鞏瑞松這邊啦!顧不得什麼失禮不失禮的,岳雲理所當然地為鞏瑞松聲援!

「你……!」井譽觀正想再說,但卻被熊展天給厲聲制止!

「你們這些小兔嵬子,敢目無長上?」熊展天雖然沒說誰是誰非,但嚴厲的語氣,顯然將在場的五時門眾門人,全給鎮攝了住。「也不看看,自個兒是在什麼地方?在客人面前鬧兄弟鬩牆,你們真是丟盡了五時門的臉!」

在場的眾人,這才想起:『對噢!不是在客房中嘛?』

眾人面面相覦,這才想起:『魯師兄為何會蒙了面,來此客房?就算是和客人有話要談,也不必蒙上了面罷?』

而一旁的無真子,早在眾人此番爭執發生之時,已將地上的魯力屍體,仔仔細細地檢視了一番。

「諸位,我說別吵了!你們瞧瞧,這位魯兄弟致死的傷是在他後心窩的一支金錢鏢,可不是他右腿和左臂上的這兩枚暗器啊!」說著,無真子還將那兩枚釘入穴道的還珠淚,順手拔了出來!「你們誰再說霏娃娃殺人,貧道可不依了!事實證明,他這兩枚還珠淚,雖然能令人失去行動能力,但這玩意兒不中在要害處,卻的的確確要不了人命的!」

在場的五時門眾人,這時也不免有些尷尬;的確,如果依無真子這般說辭,井譽觀之言,怎麼也站不住腳啦!

更何況,沒事,魯力幹麼半夜蒙了面,跑來客房啊?

這一點,是怎麼想也讓人想不出道理的啊!

「誰知道,那金錢鏢是不是也是這位雨霏雨兄弟發出的呢?」身為魯力師父的周決毅,突然出聲。




「金錢鏢不是我發的!而且,方才,我還另以二枚還珠淚擋下了另二枚金錢鏢!你們可以看看東邊地上,是否真如我所說,還有二枚被打落的金錢鏢?」雨霏斬釘截鐵的,否認了自個兒曾發出金錢鏢!「我從來沒用過金錢鏢!不信,你們可以搜我身上!若能從我身上搜出任何一枚金錢鏢,雨霏願任憑你們處置!」

「三師叔!」身為掌門的熊展天顯然相當為難!一方面他當然相信自個兒的師叔,但另一方面,他也絕對相信方才無真子之言!

如果雨霏真想對自個兒的門人不利,絕對犯不著在此處、此刻對自個兒的門下弟子下手!方才在晚膳之時,多的是機會!更何況,在客房內殺了一個魯力,對雨霏而言,又能有什麼好處?

不管怎麼想,都瞧不出雨霏有此舉的理由?


但,不待熊展天再說,出乎眾人預料的,是雨霏已然開始親自將隨身所攜之物品,全數攤開於眾人眼前,一覽無遺!

一個裝了些許零碎銀兩的錦繡錢囊,一小袋還珠淚,一束散霞血竭,幾個裝藥丸的青花小瓷瓶與一個裝有藥膏的小金盒,外加隨身的火摺與綢巾,還有一塊形式古樸的漢白玉與一串價值連城的明珠。

「床頭還有我的短琴與二胡,我全身上下連一個制錢、銅錢都沒,你們這下可都瞧清楚了吧?」雨霏斬釘截鐵的語氣、如冰似霜的面容,雖然年紀如此之輕,這短短幾句話卻展現了令人再不敢質疑他的驚人氣勢!

當然,亦令在場的五子門所有人,都不禁為之語塞!

「咳!」而率先發出咳嗽聲的熊展天,也是呆了半响之後,好不容易才想起他身為掌門人的身分。「雨公子之言,自然沒有絲毫值得懷疑之處!觀兒,你還不快向雨公子道歉?」

井譽觀聞言,也不免鬱鬱而退,不得不向雨霏說道:「雨兄弟,在下一時欲護同門師弟心切,多有得罪,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儘管井譽觀之言,沒有十足十的誠意,雨霏也已十分滿意了!連忙順著井譽觀之語,答道:「小弟不敢!只盼眾位,不再誤解小弟就好!!」

而一旁的五時門門人,回想起方才晚膳間和雨霏的互動,也不覺在心內起了個問號:「到底蒙面的魯師弟是來客房做什麼的?」

可是,不管眾人怎麼想,他們都很難找出個說得通的理由,能說服他們自個兒,自己的師兄弟半夜須蒙了面來客房,還與客人動上了手?

「霏弟,別著涼了!」此時再不理在場眾人的反應,岳雲一個箭步,來到雨霏身邊。先為他披上了件外衣後,再不動聲色地幫著雨霏將所有的隨身物品重新收好。

「岳大哥!」驀然聽見方才一直維護著自己的岳雲如此說,伸手拉住了外衣的雨霏,忍不住喃喃對岳雲說道:「我真的沒有殺魯兄弟啊!」

「我知道!我相信你啊!」岳雲連忙寬慰著雨霏。「你放心吧!熊掌門也不是不講理之人,絕對不會冤枉你!」

「霏弟!」一旁的鞏瑞松也趕忙去到雨霏身邊。「師父!您也該做主,還霏弟個清白吧?」

「這……!」熊展天此時,雖然心內已經相信雨霏之言;但考慮到身為長輩的三師叔之面子,熊展天實在不好說出,要門下弟子全數向雨霏賠禮之言!

「哎呀呀!你們這些人,如今已然明白霏娃娃的清白,還不向他賠禮?」一旁的無真子,卻在此時,喧賓奪主地,代熊展天發出了命令!

而說也奇怪,像是在場的眾人,全都認可了無真子之言般的,除了周決毅與其弟子外,紛紛都向雨霏賠禮、道歉:「抱歉!雨公子!」

「這?」雨霏原先還一副不可思議地表情,錯諤地不知該怎麼接話?

但下一秒鐘,無真子就已為他鋪好了下台的台階:「好啦!你們還不快將魯兄弟抬下去?鬧了這麼一夜,也差不多了吧?」

而五時門門人,聽得無真子此言,忍不住望向熊展天!

他們想看,熊展天對無真子之言,做何反應?

但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是熊展天竟然點了點頭,道:「是啊!道長所言極是!你們還不向雨公子賠不是?不管怎麼說,雨公子不但遠來是客,亦是熊某的恩人,這麼驚擾了他們一夜,都是我們的不對!」

無真子這才露出微笑,道:「如果你們有時間,不妨去查查,方才你們追出去的黑影,還有沒有留下任何線索?說不定,方才只是調虎離山之計!還有人在覬鷸著什麼『藥天文保命丹』呢!只不過,他們方才運氣不好,沒調成嘯林這隻大虎而已!」

嘯林聽無真子提到自己,居然低吼一聲,似是回答!

在場眾人與雨霏,聽到無真子這麼一說,不由得紛紛『哦』了一聲;原來如此,真是因為日間曾於大廳被提起的那味『藥天文保命丹』麼?魯力才會蒙了面,想來偷那藥;沒想到卻失手,反被他人傷了性命?

「我知道!我知道!想讓你離開霏娃娃,可沒那麼容易!是吧?嘯林?」無真子似乎極喜歡嘯林,還對著嘯林開起了玩笑!「不過,霏娃娃啊!你身邊可有那藥?如果你真有,以後不管你上那兒,都躲不了他人的窮追猛打啊!貧道實在為你好生擔心哪!」

「霏兒才沒有那種東西呢!不信,就讓大夥兒自個兒瞧個明白吧!」雨霏聽到無真子突然這麼一問,心中明白,他這是在藉機讓自己對自個兒還不放棄,一心一意想拿到『藥天文保命丹』的人,當場說清楚!「岳大哥,別忙著收!」

岳雲原先已幫著雨霏收好了錢囊、血竭等物,聽到雨霏這麼說,便將手邊那幾個瓷瓶與那金盒留在炕上,自己向旁邊讓了讓,以便讓眾人皆能仔細一觀那些個瓶上所標示的名稱。

只見那七個小瓷瓶上分別標示著:『奪命接骨丹、飛龍奪命丹、地鱉紫金丹、七味扶身丸、五虎散、七厘散、封藥立效膏』,而小金盒上則標著:『玉雪生肌散』。
在場眾人一一看了,也不禁啞然失笑!雖然這些藥名他們有的聽過,有的沒聽過,但那有什麼『藥天文保命丹』?

「道長,你瞧,霏兒哪有那種東西?」雨霏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我曾聽我爹提過,那『藥天文保命丹』是非常寶貴的救命萬應丹,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到的!別說我沒那寶貝,更何況,就算有,又怎會隨身帶著那樣容易惹上殺身之禍的東西出門呢?霏兒眼雖瞧不見,但也還沒傻到那種地步啊!」

「說得對!無論是誰,都不會張揚自個兒身上有那般寶貝的呀!從你今日敢在大廳上拿出三木花香丹,我就猜想,你定然不會有那種東西啦!如果你有,絕對會拼了命隱藏起你身上帶著回春堂的藥啦!」無真子笑了起來!「熊掌門,坦白說,今夜之事,該說全是因著那瓶救了夫人的『三木花香丹』所起啊!你可知三年前,江湖上曾一度傳說二狼關的回春堂內,曾出現過『藥天文保命丹』的消息?後來雖然因二狼關被金兵攻破,回春堂的掌櫃一家,也從此音訊全無!這才讓好些欲求一顆『藥天文保命丹』的人,自此死了那條心啊!」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全是熊某的不是啦!若不是為了內子之病,也不致會為雨公子惹來了殺身之禍,雨公子,這真是熊某的罪過啊!真是對不住!」熊展天邊說,邊向著門下弟子下令。「從今以後,不管是誰,都不許向外走漏消息,再說雨公子和那什麼『藥天文保命丹』有任何關係!否則,我熊展天絕不會輕饒!」
「是!謹遵掌門之命!」在場的五時門所有門人,都向著熊展天行禮答應!

而在一旁的岳雲,聽了這好半天,雖然對那什麼『藥天文保命丹』的來歷,仍舊是不清不楚;但聽到熊展天此言,也還是為雨霏高興起來!

「霏弟,太好了!」岳雲不覺拉住了雨霏的手,高興地笑著。「但願再不會有人誤會你了!」

「是啊!」雨霏雖然暫時安心下來,但他很清楚,什麼叫做『三人成虎』!可他現下能做的,他都做了!接下來的,就只看想要『藥天文保命丹』的人,會不會相信他雨霏身上,真是沒那藥啊!

「雨公子、岳公子,你們好好安歇吧!」待所有門下弟子都已出了客房,只剩下熊展天、無真子和鞏瑞松三人殿後,熊展天才對兩人這麼道了晚安,留下兩人。

「霏弟,你沒受傷吧?」一等房中只剩下兩人,岳雲忍不住連忙仔細端詳起沈默不語的雨霏,深怕他方才與人動手之時,曾有任何閃失、掛了彩。

「我沒事,你放心,岳大哥!」不想再讓岳雲為自己擔心,雨霏在唇邊綻開了一個淺淺的微笑。「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休息了!」

而一聽著雨霏此言,不等兩人有動作,先一步躍上炕的,居然是嘯林!

牠可是率先佔了靠牆的那一半炕,完全不把岳雲放在眼裡。

「牠倒是動作挺快的嘛!」方才瞧見雨霏整個人是靠在嘯林身邊睡的,岳雲這才明白為什麼平時雨霏總不和自己、鞏瑞松同房!說實話,如果以雨霏那般的睡姿,若不是自己現下對嘯林已有著相當程度的認識,大概早就被嚇呆啦!遑論還敢和嘯林同睡一張炕?「不過,牠可別以為我會怕牠!」

「嘻嘻!岳大哥你說笑啦!嘯林牠很乖的,絕對不會對岳大哥做出什麼不好的事啦!」雨霏聞言,又笑了起來!「是不是?嘯林?」

雨霏邊說,邊也爬上了炕,去到了嘯林身邊,在嘯林身邊躺下。

而嘯林,只是緊緊地貼著雨霏,閉上了眼,似乎對雨霏方才之言,完全充耳不聞。

『真是可惡的傢伙!』岳雲知道嘯林根本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才會故意對雨霏方才的話,裝作沒聽見!『總有一天,要讓你知道,誰比較厲害!』

暗暗在心裡發誓,但,岳雲可不敢將此言在雨霏面前說出來!而且,說起來也實在不太光彩,自己居然和一隻大蟲在暗中較勁?岳雲光是想,要是自己這種想法,讓別人知道了,不是會成了笑柄嗎?所以就算是打死岳雲,他也絕對不敢讓旁人發覺他這想法呵!

不過,折騰了這一夜,兩人都累了!所以,兩人很快地就沈沈睡了去,無力再去多想些有的沒的!

當然,這並不代表,『藥天文保命丹』,這樣物品,也從今夜在場所有人的腦海中,完全消失於無形!

人的貪念,豈是這麼容易消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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