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市集】

山下的市集熱鬧著，今日正逢這山鎮的趕集日，周遭小村落的人們，都利用今日進鎮上辦貨。也許買點必需品，也許買點給家中妻小的瑣碎玩意兒。

擺攤的小販們也奮力的吆喝著，想趁著今日好好的賺上一筆。是以，雖然只是一條狹長的街道，卻也是擠的水洩不通，叫賣聲此起彼落。而封月，在這人群中特別顯得格格不入，一名女子獨自走在大街上，沒有家人作陪，漸漸的引來旁人關注的眼光。只是這些封月都沒有察覺到，她的視線一直在尋找那兒時的紅果子，她記得，那串紅果子，是爹從一把稻草上取下給她的。

當她行徑一間布莊前，店裡的掌櫃正在訓斥跑腿的伙計，嗓門大的引起封月的注意。這掌櫃的有點面熟，是以封月多瞧了兩眼，隨即想起是每半年送衣上山的單老闆。這單老闆也看見封月了，當下忘了自個還在教訓這沒記性的伙計，忙地衝了出來。

「月姑娘，您今兒個怎的下山來了？是缺了什麼嗎？」單老闆，邊說邊拉封月進店裡，見多識廣的他怎會不知一個女子獨自走在街上，會引起旁人多大的好奇和猜測。

封月並不喜歡單老闆的拉拉扯扯。她本能的想拍開單老的手，卻注意到單老不停的向她努嘴眨眼，封月這才發現，街上的聲響小了不少，許多人的雖然看似在和小販討價還價，但實卻在瞧著她。封月這才隨著單老走進布莊。

單老一進門看見跑腿的伙計向發癡一般的看著封月，便打發他到後頭去點布匹，等到伙計不甘不願的拖著腿走進後廳，他才轉身問封月：「月姑娘，您怎的下山來了？有缺衣裳還是布匹嗎？」單老的語調多少有著藏不住的恐懼。

「沒，只是想來走走。」封月不自在的移了移身形。

「走走？真難得啊！姑娘您也想逛市集啊？」單老暗暗噓了口氣，清鬆了不少。再瞧瞧封月這模樣。便拉著封月坐在一旁，「姑娘您坐會兒，老朽給您備點東西。」

封月不自在的坐在木椅上，她並不習慣這樣的情景。瞧單老鑽回櫃臺後不知道在翻些什麼，封月才剛坐下便已想起身離去。只是這單老彷彿明白封月的想法，隨即抬頭對她道：「月姑娘，您先別急著離開，老朽我給您備的這些東西，您會肯定用得上的。」

單老闆很快的在櫃臺中翻出兩樣東西，一樣是深褐色的軟皮革打成圓盤鏤空樣，內裡和鏤空的部分再襯著縈白色輕紗的帽子，那樣式說有多好看就有多這好看；另一樣則是白綢銀繡的小荷包，看似簡素實則工繁而玲瓏。單老闆自作主張的替封月把帽子戴上，並將其調正。

封月戴不慣著種東西，伸手便想將之扯下。只是單老忙阻止她「我說月姑娘啊，這鎮上不比山裡頭，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不好拋頭露臉的，尋常人家尚且以斗笠稍加遮掩，更何況是您。您這容貌，怕是會給您帶來麻煩的。」單老趕緊將被封月撥動到的面紗再次調正。

「我不怕麻煩。」封月還是不想戴這玩意，雖然這帽子帶起來並不會不舒服她只是單純的不喜歡。

「是啊是啊，您瞧老朽都老得糊塗了，忘了您當然不怕麻煩。這，就當是老朽替鎮上那群登徒子著想，省得他們惹姑娘不快。」單老不以為意的捻著他那短短的鬍子笑著。

封月頓了頓，她只是下山來走走，這樣，也好罷。點點頭，封月舉步欲離。

「啊，月姑娘，還有這荷包。」單老急忙的將荷包塞往封月懷中。

「荷包？」封月不解的望著手中的白色小袋。

「是啊！這荷包可是我從京城帶回來的，價值不斐呢。別瞧它素，這用的綢使的線繡的工，可都是上上選來著。」單老仍舊捻著他那短短的鬍子，眉飛色舞的說著。只是，封月還是望著他，封月不懂單老塞這荷包給她的用意。

「月姑娘，這荷包裡老朽替您擺了點銀兩銅錢，您逛市集用得著的。」單老提醒著封月。

封月會意的點了點頭，第一次，她仔細的瞧著這十多年來照料著她每一件衣物的人。單老和藹的笑著「月姑娘，要逛市集得趕早，不然可沒啥好玩意瞧了，快去罷。有啥需要再回來囑咐老朽一聲便是。」

封月再次點了點頭，離開布莊。

封月離去後，單老的臉隨即黯淡了下來，像一瞬之間老了幾歲。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嘆了口氣「可憐的女娃…」陷入獨自的沈思，不再言語。直到伙計在門邊探頭探腦的溜了出來，「老爺，那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啊？生的好俊耶，而且那氣質特別的好。」

單老猛的一抬頭，「誰叫你多事的，別亂嚼舌！」眼神還有那麼點兇惡。伙計何曾見過這樣的老爺，嚇得退了一步，結結巴巴的說：「我…只是…看那…姑娘…生的俊俏，一時好奇，老爺您怎的生那麼大氣啊…」

單老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這姑娘的事你別多問，最好當作今兒個沒瞧過她，以後也祈禱千萬別瞧見她。我這是為你好。」

店伙計心裡不服，這麼俊俏的姑娘，怎能當作沒看見呢？當然得好好記下來，和死黨們好好炫耀一番，今兒個店裡來了個天仙般的姑娘。他咕噥咕噥的在嘴裡碎碎唸著，這單老也不想和他多做計較。

「剛剛叫你點的布匹點完了沒？」單老起身往櫃臺裡走去。年輕的店伙計跳起身「啊！我這就去！」單老狠很得往伙計後腦杓拍了一巴掌，「正經事不辦，就只會在這盡瞎攪和。」

伙計為了逃過老闆的連環破瓜掌，連忙抱著自個兒的腦袋瓜子直筆筆的往後廳衝去，單老見伙計已然離開，才慢慢的露出了個滄桑澀然的笑，只是這個笑容，那麼的苦，那麼的不似個笑。單老倚著布匹櫃子，半瞇著眼，回想起十數年前，他還不是布莊老闆的從前，一時之間，覺得門外的陽光，特別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