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號男生是個有趣的傢伙,在我孤身在外求學的第一年給我很大的幫助,免去許多因陌生環境而起的惶然與不便。

他不帥,給人的感覺充其量只能說斯文清秀,而且還晒得很黑,偏又天生一副笑臉和耍寶個性,再帶點領袖特質,曾當過N屆班長,聽說國中起就女友不斷。更氣人的是他只號稱170的身高,又有[疑似青蛙腿]的體位,讓他免受當兵之拖累,平白比我們多出二年時間不說,還打得一手不錯的籃球,雖然沒進校隊,外線可算神準,鋒頭健得很。

跟這樣的人交朋友有些好處,不僅縮短我摸索環境的時間,更直接把我拉進優秀人物核心(雖然在大城市的環境下,我算是鄉下土包子),避免捱白眼就能交到一群在地的好朋友,同時也帶領我開放當時很內向的個性,進而把我過往所令人詬病的特立獨行轉化為出色的才藝。

奇怪的是,這樣條件的男子並沒有讓我盟生情愫,我們只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直到有一天,筆記功夫超強的他因請假向我借筆記回去補,等回到家我才猛然想起,那本筆記裡有我對身為同性戀者的自哀自憐,還有些許舊時暗戀對象的描述,實在是…太…大…意…了…我不禁震顫整晚,不能成眠,趕緊修書一封,寫著[若不能繼續當朋友,我能理解…]的瀟灑話語,其實我更怕的是被迫出櫃啊!那可是會引發革命的!

沒想到,第二天我也拿到他一封信,信裡的口吻像是現在的心理咨商醫師,[他能理解那只是喜歡上的對像剛好也是男生而以],這…這簡直不可思義!連我自己當時尚且無法認同的性向,不時以病態、違反自然、不道德的荆棘自我綑綁,他竟然一句簡單話語輕鬆帶過,事後也只私下問了筆記中男子的始末,此後未曾再提此事,我們倆仍無話不談。

我掩不住心中的狂喜,慶幸擁有這樣一位好友,但同時也納悶,這個同學有些鬼。果不其然,這個朋友後來與班上的大帥哥走得很近,幾呼到達形影不離的地步,同學們言語已經傳的有些不堪了,這倆人卻不大在意這些閒言閒語,依然故我。我則羨慕他敢愛的個性,偏他又打死不認是個同性戀,身為好友,我也不好逼問些什麼,只能祈禱別出事才好。

然而,事情總是事與願違,倆人不知何故爭吵,而且越吵越兇,旁人怎麼架都沒用,我只看見大帥哥的不悅與無情;只看見好友眼淚撲簌簌地下,在課堂上連吞了數十顆感冒藥丸,我也只能奪下小部份。最後,這事鬧得全校皆知,連校長也加入關切的行列,我則極力替他闢謠,而這倆個死沒良心的傢伙,連我都不透露半點訊息,想替他圓謊都感心虛。好友不得不休學,熟人則一概不見,我知道大概沒機會再見他了!

隔年,我尋舊資料再去找他,原來早已搬了家,而我只能回想著第一次到他家作客看戲的情景,想起這首詩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稍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