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們班有兩個人作弊被抓到，不過是平常隨堂的小考，真不懂那有什麼作弊的價值。要玩就玩大一點，至少也等到定期考查才不白費做小抄的氣力。
傍晚吃完飯，雪泥倚在籃球場的鐵絲網上說：「她們就算不看小抄也會寫」。
「妳怎麼知道？」
「我也那樣搞過一次，上次生物小考的時候，跟她們其中一個一起玩」
「為什麼？」
「無聊…找點刺激」她呆望著鐵絲網外的原住民公園一片綠地。
「刺激嗎？」
雪泥微笑著，手指滑過鐵絲網發出金屬特有的冷酷旋律，一格一個音：「不怎麼樣，只是覺得更無力，能做的壞事也不過就這樣……恨不得殺人」。
我覺得她今天情緒很低迷，不知道是否跟她老公吵架。於是我轉移話題：「我媽好像有結婚的念頭」。
「跟妳上次說的那個機車男嗎？」
「大概吧！我說不定很快會有個繼父」
「那妳可要小心，繼父是很危險的動物，他可能是一匹狼，趁妳媽不在家，就會露出獠牙利爪吃妳這隻小羊，呵呵」
「放心，我可不是溫馴的小綿羊」我一腳踹得鐵絲網整片顫動。
其實我已經想過這個問題很多遍，從我懂得女人約會的目的是挑選男人結婚開始。當我媽經常噴著香水出門，並且用溫和賢淑的語調對我說：「來，叫王伯伯」「跟李叔叔說謝謝」，我就預料到，總有一天家裡會有男人氣味，像是刮鬍膏或髮油之類的陌生味道入侵。
而那個當上我繼父的人，會在半夜闖進我房間，用巨大的手掌摀住我半張臉，粗魯撕開我的內褲，用他有口臭的嘴吸吮我，把我壓倒在任何地方大發獸性侵犯。
不要說這純然是幻想，誰都知道，繼母是用來虐待別人小孩的存在，而繼父是專門強暴別人女兒的野獸。雖然新聞常常播，但早就不是新聞了。
為了有備無患，我存了很久的零用錢，郵購了一支電擊棒藏在枕頭下面，並且不時留意它是否有足夠的電力堪用，等待著有機會烤某隻小鳥。
當我想像肉類燒焦味兒時，雪泥撥弄一下我的手臂說：「高閔菲跟她的長頸鹿」
高閔菲牽著可愛女朋友，油炸雙胞胎那樣出現在黃昏色籃球場入口，微風輕輕張揚兩個人的短裙，枯葉在地上拖拉打滾，有種說不出的曖昧。
「還有十分鐘就要晚自習了，就這麼點時間也趕來牽手散步，真不怕麻煩」
「熱戀中的情侶都是這樣，等妳有了另一半就知道這種難分難解的感覺」
「妳跟妳老公也會這樣嗎？」
「那還用說」雪泥話才說完，就突然被蟲子叮咬那樣，迅速從裙子口袋拉出手機來，看著手機小小螢幕大大張嘴傻笑，看來是她老公傳來愛的訊息。
雖然學校禁止我們帶手機，但是幾乎每個人身上都藏著一支，不時振動，使我們快樂。
跟外國學生身上藏一支槍比起來，手機根本是無害的東西，真不知道學校在禁什麼屁。
如果沒有手機，教室只有一部被四十幾個人輪流摧殘的破電腦，我們這些整天被關在學校裡的十幾歲女生，怎麼可能有健全的身心發展呢？我看變成神經病跟憂鬱症患者還容易一點。
雖然不能公然跟別人分享超炫的手機鈴聲有點遺憾，但誰都不能扼阻我們企圖跟外面世界連結的慾望。所以經常在校園瞄到某人見鬼一樣突然躲躲藏藏，閃進老師、教官眼睛顧不到的角落或廁所掏出手機，那種做虧心事的驚懼表情，就跟犯了順手牽羊或過失殺人差不多。
也不過就接一下手機而已，把我們逼得像一隻隻驚弓之鳥般神經兮兮，你們就高興、就爽了嗎？
「如果我當校長一定廢除不能帶手機這一條」我盯著雪泥拼光速按回訊的手指有感而發。
雪泥左顧右盼收起手機說：「太遲了，那時候我早就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