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石不生苔」的道理，幾乎是受過教育的朋友都曾聽過、甚至信奉過的格言；在那艱苦的年代，能守著一分穩定的工作，無災無難做到退休，領退休金，等著安度餘年，幾乎是大部分人的重要生涯規劃，如果你動不動就換工作，年資多半得重新開始，在世俗觀念中，的確是很不划算的事。當時序進入九零年代以後，隨著經濟的發展，這樣「老舊」的觀念逐漸產生「位移」，在鄰國日本的影響下，「清貧思想」慢慢在年輕一代中發酵，寧願當「滾石」，可以體驗不同的工作環境，把人生搞得像不斷去陌生的國家旅行一樣，比「一灘死水」等著「發臭」要來得更吸引人。

　在ＮＢＡ中，由於交易的頻繁，繼之牽涉到許許多多複雜的因素，要球員能夠憑自由意志死守在一隊歷十數個寒暑，不是不可能，但很難。對那些能打進ＮＢＡ的球員來講，錢的多少，通常不是問題，大部分還是會考量球隊的「戰績」（當然，深層來看，球隊戰績又跟球團高層經營方式與風格態度，有著密切關係）。像羅因，在灰熊隊待久了，論個人戰績，他在聯盟的小前鋒群中數一數二，但至今仍不知季後賽滋味，而仍願待在溫哥華，這對籃球迷經營仍在開展的城市，可算是個異數了。絕大多數的球員，如果在同一個球隊待久了，而球隊戰績又毫無起色之下，難免會想轉隊，一來換換手氣，二來看看能不能與超強的球員同隊，順勢打進季後賽、更好能打到分區冠軍、最好還能撈到一枚冠軍戒。

　球員，尤其是本身即為強將的重點球員，為了爭冠軍方便，而不時換東家，到底好不好？其實，在瞬息萬變的ＮＢＡ戰場上，也很難有個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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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被迫」退休的查爾斯爵士──巴克利，是典型令人唏噓的例子。當年他進入七六人隊時（八四年），七六人已過巔峰期了，沒多久，摩斯馬龍被交易到華盛頓子彈隊（八六年），Ｊ博士退休（八七年），巴克利眼看七六人球團老是找不到強將進來，便嚷嚷著要走人，後來，果然如願以償，九二年轉到了太陽隊，與他心中的夢幻控衛凱文強森搭檔，「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年，太陽果然氣勢如虹，以六十二勝二十負成為該球季全聯盟的第一種子，巴克利也榮膺該球季例行賽的ＭＶＰ，奈何在總冠軍戰中，以二比四敗給喬登領軍的公牛隊，自此江河日下。巴克利發覺太陽的問題是在缺一個優秀的中鋒（好像至今仍是這個問題），幾次與球團的口水戰（你不會懷疑巴克利嘴巴的利害吧！）中，一直得不到理想的回應，最後選擇求去。

　那時他看準了九三～九五間，在喬登第一次退休時因有個名中鋒歐拉朱萬，連兩屆稱霸ＮＢＡ的火箭隊，九五～九六球季雖在西區第二輪敗給超音速，但深信只要歐天王，加上「滑翔人」崔斯勒，再搭配自己的「屁股功」，保證可以再嘗一次西區冠軍滋味，甚至為自己摘得一枚冠軍戒。於是，在他一陣訐譙之下，太陽隊為討個耳根清淨，把他送到了休士頓。

　真的又是三把火燒得旺。九六～九七球季，火箭隊果然又成了問鼎西區冠軍最熱門的隊伍，但那年季後賽之前，就已有不少球評家先看出來，火箭隊三個夢幻球員間，幾乎只有巴克利與歐拉朱萬兩人在撐，崔斯勒似乎在九四～九五拿到一枚冠軍戒後就一副「於願已足」的樣子，再加上那三老都有傷在身（歐天王有貧血宿疾、巴克利間椎骨突出加陳年膝傷、崔斯勒膝傷），而爵士的黑白雙煞（馬龍與史塔克頓）搭配已趨成熟，因此對巴克利的冠軍夢僅寄予祝福，卻不敢抱太大希望。那年，在西區冠軍戰中，火箭隊以二比四被爵士魔音傳腦而西沈。九七～九八球季，更在第一輪又被「仇家」爵士給幹掉。

　九九球季，巴克利為了能讓球團有多餘的薪資請來皮朋，自願降薪，僅拿極不符合球星身分的年薪一百萬，結果皮朋來了，火箭隊仍未能脫開Inside-Out的戰術框架，使得擅長快速作戰的皮朋，打一打，竟成了「最昂貴的特別來賓」。季後賽，三比一敗給湖人，第一輪。

　這篇文章我花了很長的篇幅從巴克利開頭，倒不是因為他的壯烈退休，而是，從他這一路對總冠軍的渴求而不斷換隊，甚至甘願降薪來看，可以看出許多強將換隊所可能產生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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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談領袖慾吧。

　我曾懷疑，巴克利是否想過要加入公牛隊？就像歐尼爾曾諷刺小蟲時所講的：「如果我祖母與喬登同隊，她也可以拿冠軍戒指。」你想想，若能跟「好友」喬登同隊的話，冠軍戒不是更容易手到擒來？他的位置是大前鋒，公牛第一王朝（九零～九三）的大前鋒是葛蘭特（Horace Grant），第二王朝（九五～九八）是羅德曼，不知有沒有讀者想過，至少在第二王朝開始之前，巴克利是可以有機會進公牛隊，取代羅德曼的？

　不過，我把問題想回來，癥結恐怕還在與喬登同庚的巴克利身上──到底誰是老大？一旦平時的高爾夫球友到了同一個公司，要他聽命於好友又是隊長的喬登，對誰都是尷尬。這也是當年巴克利轉到火箭隊時，不少球迷（包括我）質疑的一點：歐天王與崔斯勒是大學隊友兼換帖，不存在這個問題，但比起來，巴克利畢竟是「生疏」了點；等皮朋來到，巴克利是火箭隊的老鳥了，而且，Inside-Out的戰術早已成型，皮朋根本就無置喙的餘地，湯加諾維奇或因不為人知的考量，又不替皮朋打造新戰術，自然相對削減了火箭隊的戰力。

　相同的情形，我估計在這個球季的拓荒者隊中，慢慢地也會產生，尤其在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季後賽戰場上更會突顯出來。皮朋至今仍被認定為「天下第二人」，那個「第一人」退休後，「理論」上，該輪到他了。可是，他到了拓荒者，檯面上的隊長是華勒斯、檯面下的隊長是沙巴尼斯、場上的領袖是史陶德邁爾，再加上自老鷹隊帶槍投靠的史密斯也是正宗的夢幻隊員，還有個原超音速隊的干城大將施倫夫，那皮朋呢？（我強烈懷疑也是小前鋒的施倫夫會快快樂樂地當皮朋的替補。）其中問題最大的，我認為是在史陶德邁爾，他不僅黏球黏得緊，而且，因為他自己就是波特蘭人，「地主」心態在上個球季季後賽中昭然若揭。因此，拓荒者教練鄧李維若不快點消弭這方面可能發生的矛盾的話，季後賽對表面上名將如雲的拓荒者，恐怕仍是不可承受之重。

　第二，球風與戰術磨合的問題。

　憑良心說，如果不是因「傷」作弄人的話，巴克利與歐拉朱萬及崔斯勒的搭配應是無堅不摧的鋼鐵陣容，原因是，巴克利內線作戰的能力相當強（先不談好看不好看吧，他自己都講過，打球就是踢人家屁股，才不管什麼藝不藝術），他與歐天王在籃下「二」夫當關，不啻如上個球季擁有雙塔陣容的馬刺隊，若再加上有外線又可隨時內切的崔斯勒，這個火箭隊真的是名實相符的「夢幻」組合。

　但巴克利的打法就極不適合以三角戰術為要旨的公牛隊。對巴克利熟悉的讀者一定同意，他的空手移位與閃身過人速度不夠快，當然這與他的年紀及宿傷有相當程度的關係，只是，這樣一來，即使他甘願任替補，想去公牛隊與喬登一起打拚，傑克遜教練恐怕也會因戰術考量而拒絕。

　歐尼爾也換隊（雖然他換隊的主因在方便拍戲與進影劇圈），但這個中鋒是十年難得一見的超級中鋒，他不管到哪裡，都會有球隊為他打造戰術，更不要說，在他到來之前的湖人隊，就曾出過超級中鋒（賈霸）與還算優質的中鋒（狄瓦奇），其他湖人們在戰術適應上不會因新來的歐尼爾而失調。你看，本來「三角戰術」是很不適合擁有超級中鋒的球隊，但，連傑克遜到了湖人隊，要施展他拿手的三角戰術之前，也得先考慮到如何設計一個搭配強力中鋒的「新」三角戰術。

　所以，想藉轉隊好方便拿冠軍戒的名將，恐怕也得先考慮考慮，自己的球風是否真能融合進新球隊原有的風格。準此而觀，皮朋與史密斯及「德國佬」施倫夫轉檯到拓荒者，所面臨的問題肯定差不多，拓荒者一向是以內線進攻為主軸，沙巴尼斯是重心，搭配葛蘭特（Brian Grant）或華勒斯的苦工，史陶德邁爾偶而的腦充血猛砍為輔，一下來了三個那麼棒的小前鋒與得分後衛，我懷疑鄧李維有足夠的能力調合這幾個人的場上任務。鄧李維以前在湖人（有魔術、黑旋風、狄瓦奇）與公鹿（帶過『大狗』羅賓森與現在超音速的文．貝克），到拓荒者的前兩個球季，都還沒有這麼「兵多將廣」過，突然間，讓他「得天下英才而教」，真是難為他了。

　我想起以前有位北一女的教師，曾對記者說，她帶的高一資優班，有一個學生在月考完後，跑來找她哭訴，說她自小學到國中，從不知第二名為何物，一路第一名上來，沒想到來北一女的第一次考試，竟考了個二十多名……

　我想鄧李維這個球季的心情，與這位北一女資優班老師的心情庶幾近之吧。北一女起碼還有個客觀的考試，成績出來，誰都沒話說。但鄧李維總不能也來個考試吧（考ＮＢＡ歷史）？前五名排先發，五名以後的全坐板凳？

　第三，冠軍法則。

　曾看到網路上有不少人討論太陽隊，這支球隊，我猜想，或許是由於平均身高不高，相當接近一般東方的球隊，並因此，在進攻技巧上所因應發展出來的著名「小球戰術」的關係，讓不少人心儀，認為這才是「好看」的籃球（不像湖人隊，禁區有猛吃籃框豆腐的歐尼爾），所以在台灣才有那麼多的球迷吧。有一陣子傳說羅德曼可能加入太陽隊時，我發現大部分的太陽迷還是樂觀其成的，原因是，太陽隊有很好的攻擊性鋒衛組合，但欠缺禁區夠強力的屏擋與做苦工的大前鋒。如果，羅德曼把防守績效（他可不只是會搶籃板而已。）帶到太陽隊，將能顯著提昇太陽爭西區冠軍甚至總冠軍的實力。

　補強，是ＮＢＡ各準季後賽球隊在進入季後賽之前的思考重點。而通常在季初就已「預知」自己會進入季後賽的強隊中，更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地在暑假就開始做功課了；但因為ＮＢＡ聯盟的「薪資上限」規定，使得大部分球隊的所謂「補強」，絕大部分只能做到「挖東牆補西牆」，不要「越補越大洞」就不錯了。在這節骨眼上，許多一級強將藉著換隊換手氣，必然也是難免。

　巴克利當初想去火箭隊的考量，一是希望有個強力中鋒能做自己的後盾，二來也是看準了火箭隊缺乏一個夠強的大前鋒。從某方面來看，當初巴克利的選擇並不全錯，但他忽略了一點，火箭隊為了找他，卻不得不送出了一個剛剛正要成熟的純控衛卡塞爾，使得火箭隊的「內壓外攻」（Inside-Out）戰術，只能做到控衛帶球到了前場，就交給歐天王與巴克利單打、互傳，第三考慮才選擇外線，如此一來，當外線有空檔時，卻因視覺的死角而沒辦法將球適時送出，直接間接導致許多先機的錯失，皮朋之所以在火箭隊得不到發揮，與這多少有點關係。

　可是，如果巴克利留在太陽呢？有了優質的控衛凱文強森，但太陽隊也沒多餘的薪資餘額可以「幫」巴克利找來好的中鋒，再加上聯盟中，巴克利看得上眼的中鋒（如歐天王、尤恩、羅賓遜、歐尼爾。）不見得願意到鳳凰城（到底是沙漠中建起來的城市），使得巴克利只有選擇轉隊一途，於是，「收之東隅，失之桑榆」，他得到了一個好中鋒兄弟，卻同時失去了一個好控衛兄弟。

　如果允許我撇開「薪資上限」（巴克利為一枚冠軍戒，本來就甘願拿低薪），並以「事後諸葛」來看巴克利，他去東區的溜馬（有米勒，中鋒史密茲也不算差）、熱火（有莫寧、提姆．哈達威）或西區的馬刺（但九六～九七球季，羅賓遜因傷只打了六場，不過卻換來了次年的狀元籤選鄧肯），可能都還好過火箭。

　眾所周知，ＮＢＡ季後賽是打「防守戰」，但少有人注意到，進攻方面，是靠控衛的組織能力在決定，這二者，在季後賽是相輔相成的。馬刺隊的禁區雙塔無庸置疑，艾佛瑞強森的組織能力也算一等一（上個球季助攻全聯盟排名第九）。公牛隊比較有點不照「規矩」來，他們的防守不用講，喬登的運球其實不算好，但，還好的是，在三角戰術的大旗下，任何人持球運球的時間不會太長，因此，喬登分球上的能力，就突顯了出來（雖然多半是在其切入受阻時所做的選擇），恰恰彌補了其運球的缺失，而在組織進攻上相對的影響比較少。

　火箭隊連霸當時的歐天王正值巔峰，再加上索普，禁區防禦能力不差，再有個麥斯威爾與卡塞爾在後場組織進攻，使得對上沒有好控衛的尼克及年輕的魔術（當時的Penny雖打控衛，卻一直在向得分後衛靠攏），佔了相當大的便宜。

　其他，活塞的「壞孩子」防守功夫乘以「二瑪斯」──艾西亞．湯瑪斯及杜瑪斯，正好是千古絕唱。湖人隊有賈霸在，禁區不愁，有魔術強森在，控、分、傳都不愁。當年塞爾蒂克，除了禁區有派瑞許、麥克海爾，搭配丹尼斯強森的組織能力與博德的抄截功夫，依然是總冠軍賽的熟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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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篇文章見刊時，今年球季ＮＢＡ的季中交易也完成了，我寫此文時，實在不敢預測有哪些強將會驛馬星動（有很多交易，球團為免橫生枝節，多不願見諸報端，而通常是『暗通款曲』得多），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拓荒者好手一籮筐，可能反而壞了冠軍大業，最好能把皮朋、史密斯與施倫夫三人中擇一交易出去，這三人如有一人能去熱火，都能對熱火隊的戰力有幫助。

　湖人隊的射手萊斯，也有謠傳會走人（主因是在布萊特的後場與歐尼爾的前場搭配下，他難有揮灑空間），我想，如果我是萊斯，會比較傾向到國王隊打小前鋒，因為國王隊不愁內線防務與優質的組織控衛（前場有韋伯與狄瓦奇，後場有威廉斯），但較缺長程射手。

　如果羅德曼會有球隊肯再次接納他，到湖人未必是好事，因為歐尼爾長期佔據籃下，搶籃板本是「份內事」，很可能會發生自己人搶自己人的情況；看來，也只有太陽隊現有的隊形較適合小蟲進駐。

　這個球季打完，格蘭特．希爾與鄧肯都成為自由球員，已有傳言指出，他們兩人（私下？）說好要在同一隊打球，若消息屬實，那麼，我看好希爾去馬刺頂艾略特位置，較有助於馬刺再次爭冠，如果鄧肯去活塞，將很難擺平「帥哥」雷特納（好歹也是夢幻一隊唯一的大學球員），除非有一人改打中鋒，但如此一來，不管是誰，勢必得重新拾起中鋒教科書溫習，時間上是否足夠是一大問題，而且也形成資源的浪費，最重要的是，活塞沒有像艾佛瑞強森那樣優質的控衛頂住後場。麻煩！

　那麼，希爾與鄧肯都離開現有的母隊呢？

　嘿嘿，我竭誠、誓死、拚命、咳血……歡迎他們來溫哥華加入灰熊隊，那麼羅因，哎哎，就委屈一下囉，充當一下希爾的替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