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9-13 05:43:03瑟靈艾瑪

織就天羅地網 6/17 一日之計在於晨

6.        The Morning After

 

第六章 一日之計在於晨

 

埃里安改變改變姿勢,將他通霄蹲伏在這陰暗的綠叢之中,而早已逐漸要抽筋的兩條腿兒,伸直伸直。他腳底下的樹枝不祥地喀吱喀吱作響,而這棵樹也輕輕呻吟起來。千萬小心啊!他謹慎地將自己移置到鄰近樹枝上,然後逞目細探著附近的樹林,好檢視他麾下戰士們狀況怎樣。行將破曉前的這一時刻,在這深沉濃重的晦暗幽冥中,他發現...他誰也看不見;那樣,大概就等同於平安無恙吧!因為,假如連埃里安都沒辦法看見他們,那麼,半獸人同樣也沒辦法。

 

防守這條多厄格督通道的半獸人哨兵們,有一道巡哨防線,而他們的宿營之地,就在這道巡哨防線之外;然而整夜裡,有兩支各自成軍的大型軍團,從距離他們的營地僅僅幾百碼外,驚天動地地跋涉過境。這群半獸人竟然都沒有嗅到他們的氣味,這令埃里安詫異不已;但是,就像他們先前循著安督因邊緣沿路所看見的狀況如出一轍──這群半獸人馬不停蹄地、一直朝向西方趕去,此外,他們還因為太熱中於自己的目的,而把其他所有的一切全都漠然以對了。當然啦,魔兵們不會預期到...竟然有一票精靈和幾位巫師所組成的一支異軍,膽敢冒此凶險,長驅直入多厄格督這裡來了。這一點呀,連埃里安自己都還有點兒感到驚訝哩!

 

如同他徹夜所做的那樣,他將全副的注意力,分注在致力於放鬆雙肩和胸臆的肌肉、以及設法讓他過激的心跳緩和下來。這次的枕戈待旦,可比他平常的臨陣交鋒,更令他緊繃得多;而他深知,這並不全然只為了,這場獨特的戰役攸關森林王國的未來,有如何的至關重要。他這份焦躁和憂慮,也是因為接近了那座邪黑塔,而導致的。蔓延此間無地不至、無物不慘遭其濡染的黑黯魔影,也正在悄悄對他下手,同樣地,也在染指著他的夥伴們。他們無論哪一個人,都不應該在這個鬼地方停留太久的,他深知這一點。

 

不過呢,當然啦,一旦白晝降臨,而聖白議會已經大顯過過它的身手、進行過猛爆的攻擊後,則情況勢必就見真章了。假如聖會一舉成功地驅逐了索倫,那麼,魔影應該就不存在了至少某種程度上啦,儘管是,埃里安並不真正確定那會是怎樣的光景;上次,米斯蘭達將索倫驅逐出境那時,他可還沒出生呢。反之,萬一聖白議會功敗垂成了,那麼,他們在此駐留多久就全都不足為慮了,因為,他們勢必難逃全軍覆沒的命運。以他勢單力孤的區區一支精靈戰士偵防隊,絕對對抗不了多厄格督傾城而出的邪惡大軍的。埃里安把這個概念,在心中琢磨了一會兒,然後將它拋諸於腦後。魔影正在侵襲你囉!他無聲地提醒著他自己。你很清楚遭受魔影的侵襲是怎樣的感覺哦!梵拉在上,祂知道你這種罹病感,已經屢犯不鮮啦!在這關鍵時刻,可千萬別向絕望讓步啊!

 

他深深吸進一口氣,並緩慢悠長地將它徐徐吐出,而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領悟到圍繞在他周身的幽暗色調,已經稍許改變了。他的心激烈地狂跳起來。熹微的晨光,正在穿透濃密的樹林。清晨以乍然出現的姿態,來把他嚇一跳,因為他原本出於下意識地,一直在期待著聽取歌聲悅耳的鳥兒們,悠揚獻唱著通報它的來到呢!就快了,很快很快,他們任務的成敗,便可分曉了!

 

在他底下的林地上,有人悄然無聲地,穿過濃厚的灰白光線,飄然來到,並且在他的正下方止住了前進。埃里安的手指立刻握緊了他的弓,這才弄清楚這條飄逸的人影,正是伊希爾登。伊希爾登究竟是否曾經入寐?這一點埃里安可非常懷疑;他懷疑他們其中可有誰曾睡著了?他將大哥的來到,詮釋為對他的一個召喚,於是便輕身滑下地去與他相見。鄰近的一棵樹,默塔諾珥也從中現身出來了,然後靜靜佇立守候著,與這對兄弟保持著一段尊重的距離。

 

「那些哨兵過後,到此刻,有好一段時間我不曾聽到半獸人的動靜。」伊希爾登低聲說,「你可感應到附近有任何魔軍團存在?」

 

對於凶險之所在,伊希爾登信賴著埃里安的敏銳度,更甚於相信他自己──因這個事實,埃里安頓感一股喜悅的激流,在他心頭流盪。他搖搖頭,「沒有,不過,我不敢一口咬定這其中全然沒有。這兒的光線過於晦蒙,黯淡到足以讓魔兵們即使是白天,都可以行軍遊走。」

 

伊希爾登將愁眉微微一凝,「打從這兒過的哨兵隊,每小時達到四輪之多。」

 

埃里安點頭同意,「毫無疑問,那就是他們的夜巡模式,」說完又加以補充道,「不過,這模式與昨日我們初到時候他們所遵循的那一套,並沒有多少改變。」

 

在伊希爾登身後,埃里安可以瞧見聖白議會成員們,開始在他們那小小的營區裡四處走動的身影。米斯蘭達站起來,把他一身老骨頭舒展舒展活絡活絡,而且,甚至打從埃里安遠遠遙望的這邊兒,他都聽得見這位老巫師的關節所發出的喀吱喀吱響呢!米斯蘭達閉上雙眼,倚著柺杖,直直佇立了好半晌。接下來,他再度睜開雙眼,轉過頭,將那雙堅毅的眼神,牢牢地盯在剛剛從樹海頂端探出身影的邪黑塔上,目不轉睛。愛隆早已從他的行囊裡取來了乾糧,並且分送給凱蘭崔爾和瑞達加斯特。看來,大人物們都沒甚胃口,此外甚至,瑞達加斯特竟然還拿他的一點口糧,想盡辦法去餵給一隻黑松鼠吃這隻黑松鼠正在以牠深度狐疑的小眼睛,定定地瞅著他呢!埃里安暗暗推測,對於歌唱的鳥兒和絕大多數動物們,全都在此地滅絕了蹤影,瑞達加斯特其傷懷之深,甚至都在他們眾人之上的吧。

 

庫路耐爾從一棵松樹那黑黝黝的陰影裡幽然浮現,並且,看來好像正在召喚聖會眾成員。伊希爾登往他那方向迅速瞥一眼,「我得走了。」開口說著,他的語音,聽起來就與埃里安所感覺到的,同樣地箭在弦上。「打理好你的部隊,準備開拔。」

 

當埃里安望著伊希爾登離去的背影,看他往極可能是要研議今日的行動方針的聖會聚集處逐步走去時,他感覺到,自己那些刺激因子也逐漸活絡起來。默塔諾珥出現在他的身邊,一把強弓已緊握在其手上,於是埃里安發現,他對於他這位監護人之熟悉的存在,心中煞是歡喜。「結局很快就會知道了。」他壓低嗓音說著,而默塔諾珥點頭的動作中,並沒有停下他對於環繞著他們的八方密林的持續掃瞄。很顯然,甚至連他,都草木皆兵了。

 

接下來,他毅然將心思轉來關注在自己的職責上,他的戰士們分散在這區域的四處,維持著警戒,埃里安發出集合信號,召喚他的勇士們。任憑他自己有何其厭惡,卻早已決定了使用座狼的嗥叫、以及黑松鼠的吵鬧聲來作為信號。此地幽林的鳥蹤幾近絕跡,若使用鳥兒的鳴叫作為暗號,極可能反招來多餘的注意。

 

魚貫地,南偵勇士們紛紛從樹上輕躍落地、或者從陰影內敏捷地小跑出來。埃里安將目光在他們身上游移,觀察著他們比平時蒼白的臉色、以及握弓的手上那發白的指節。嘉列拉斯看來尤其急躁。他是這支偵防隊的最新成員,對於魔影侵染的識別與抵抗,比其他同袍遠遠地缺乏經驗。

 

他盡其所能地,將他自己的緊張加以隱藏,笑容可掬地迎接隊員們,並以手勢,安靜地指示他們進入一落綠叢的掩蔽處裡靜坐,在那個地方,他們幾近於是隱形的。大夥兒耐住性子,靜靜等候。在埃里安身後,他聽得見嘉列拉斯緊張顫抖的喘息聲,以及,隨後,出現了迦爾米兒的語音,輕柔地詢問著這名最年輕的戰士,問他是否認為,聖白議會會和默塔諾珥一樣地喜歡享用黑松鼠肉大餐呢?默塔諾珥聞言,驀地扭過頭來怒視,而嘉列拉斯則被逗得輕聲笑了。埃里安自己也啞然失笑。

 

好不容易,圍繞著庫路耐爾的那個團體散開了,而伊希爾登則朝向他們走過來。任憑埃里安怎麼努力地壓制,他的脈搏卻是稍稍地加快了速度。「我們必須移動得更接近一點。」伊希爾登靜靜陳述,「你的部隊負責偵查路況,並且團團圍繞著我們全員,組成密不透風的防護網。把騷亂排除掉,但,切忌興兵交火,除非是逼不得已。」他熱切地盯住埃里安的眼睛,「你瞭解了嗎?假如半獸人正在通過,就放他們通過,只要他們不去騷擾到聖會。你們的任務,僅僅只是照管聖會的安全就好。」

 

埃里安默默點頭。他的偵防隊截至目前以來,早就在竭盡全力地克制著他們那渾如天性的歷練──恨不得把欺身挨近來的每一個半獸人挫骨揚灰;而他們會繼續那樣地全力克制的。他們跟他一樣,對此行的目標瞭然於胸,無論要歷盡怎樣的困頓艱辛,為了敦促任務成功的可能性,絕對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葛羅芬戴爾將與我們在一起。」伊希爾登追加這一句,於是埃里安把眼神越過伊希爾登,探向葛羅芬戴爾佇立之處只見他堅守在愛隆身旁。埃里安偷偷笑了一下。他懷疑,就算是庫路耐爾,也絲毫動不了葛羅芬戴爾,休想叫他須臾離開他所效命的那位精靈主子身邊。「各就各位,並等候我開拔的號令。」伊希爾登侃侃說完,「還有,埃里安,」當埃里安已經轉身要去執行兄令的時候,他緊緊抓住埃里安的臂膀,又追補一句,「千萬要小心啊!」

 

埃里安深深注視著他大哥那張憂慮的臉龐,「請你也要多多保重!」他說著,輕柔一拍伊希爾登的肩膀。臨別最後再握了一握,伊希爾登放開他的手臂,然後走回聖白議會成員們駐足之處,他們全體仰目凝望著邪黑塔,落入一片肅然的靜穆當中。

 

埃里安著手安排麾下戰士們的佈署,兩人編成一組,將他們分撥到營區的各個方位站定,把營區中央的這個小小團體,從四面八方戒備得滴水不漏。他派泰恩德,全權統籌那些負責防護這個小團體的後衛的那些戰士們,因為,一旦他們越過哨兵防線,那個方位勢必就成為了他們難以顧及的弱點,以及,他們的撤退路線必須要能保持著開放。他的副隊長對於委託給他的這份重責大任的嚴肅性,有著十分明確的瞭解,因為,當他頜首銜命而去的時候,他的面目上是戴著猙獰冷酷的表情,以及堅毅不屈的決心。

 

「敝人猜想,閣下是處心積慮地,要把前鋒哨探的工作,留給你自己獨享的囉!」當埃里安把他最後的幾名戰士派去就定位之後,默塔諾珥長嘆一聲。

 

埃里安嘻皮笑臉地轉頭望著他,「讓給別人去享用,那我的樂趣何在呢?」他開心快活地反問。說也奇怪,他發現,他滿心期待著,要去把這個他留給自己的風險大業,去付諸實現。即便是此刻,他體內的血液卻是以一種熟悉的興奮之激流,在昂揚高歌哪!而他還比他們初初踏進此間幽林的早先那時候,感覺更暢快了哩!默塔諾珥卻沉下臉來,於是埃里安瞬間突生一道內疚,「假如您不想的話,沒必要陪我蹚這趟混水啦!」他做此提議,語調裡有著無比的懊悔。

 

默塔諾珥嗤之以鼻,「想想辦法,別讓你真實的白痴級數,又更上一層樓就行啦!」

 

內心寬慰得自己都不願意承認了,埃里安呵呵笑了,然後往他們前方那糾結混亂的密林,將姿勢一擺,「這廂有請了?」他們二人滑行般移步,逕走進密集的幽林其隱匿之處了。埃里安所有的感官,頓時提高了警覺,對襲來的凶險展開全面的偵測,但他的感覺是,在這片飽受痛苦蹂躪的幽林之中,似乎並沒領受到異乎尋常的事務。手持良弓,箭在弦上,他們嚴陣以待,蓄勢待發,然後伊希爾登開拔的訊號驟然來到。埃里安吐出一口長氣,便開始緩慢地悄然潛行,使勁地捕捉大氣中的每一絲氣味、每一聲輕響、或者每一個祟動,這些,都會為他捎來動亂將至的消息。

 

憑著經年累月的歷練所淬礪出來的本能,他謹慎地在樹木與岩石間擇路而行,只有在半獸人哨兵行走的防線前方,才停下腳步。他與默塔諾珥繃緊了每一條神經,來耐心等待,並在一段時間之後,以聽到了半獸人紛紜雜沓的跺步聲,作為豐厚的報償。如同昨日先時那一例一樣,三名半獸人結夥巡守這一帶地區。拉開弓弦,埃里安一直等到他們進入了省力的射程內,然後說時遲,默塔諾珥也迅速緊隨於他,發派那帶著羽毛的死神,凌空刺穿大氣,射入一個半獸人的喉頭。花不了兩秒鐘,魔兵三人悉數應聲倒地,讓生命之流,汩汩地從他們體內傾瀉殆盡。

 

刻不容緩地,埃里安發送了松鼠啁啾訊號,表示道路已然淨空,於是他和默塔諾珥率領著這個團體,指向多厄格督逼進而去。埃里安的雙耳告訴他,庫路耐爾是聖白議會成員裡的領軍,因此埃里安小心地不要走得比他更快。他必須確認清楚,聖會希望前去的路程,不管有多遠,都已為他們掃蕩乾淨了,然後,在足以保護他們的地方,立地堅守,致死方休。

 

來自身後,伊希爾登發送了停止的訊號,因此,埃里安明白,他們已經如同他們必將達到的那等程度,接近了多厄格督。他如釋重負地,輕輕吁了一口氣他聽見默塔諾珥也發出了同樣的回響。他「魔影病病情加重」的憂慮,早已隨著他們逐吋地深入這塊鬼域,而逐步加深了。很快,這一切就要結束了!他在心底默默想著,不是成功,便是成仁,森林王國的生死存亡,就要在接下來的沒幾分鐘裡,立見分曉了!他因這一個想法,心魂為之震驚不已!

 

他瞄眼往後一瞥,目光所及之處,他恰好能夠瞧見聖白議會從茂林的庇護裡穿行而出。到目前為止他所能看到的是,他們簡簡單單地凝身佇足,望眼對著索倫的邪塔注目。實際上,庫路耐爾早已將他的雙手高高揚舉著了啦,就好像在感受著什麼似的;而米斯蘭達則擎舉著他的法杖;只有凱蘭崔爾一派穩如泰山的嫻靜雍容,將她一隻玉手去輕輕扶搭在愛隆的臂膀上。瑞達加斯特戚容悲慘地,正望著群樹們自顧著哀傷;而在這個小小團體的各兩邊上,伊希爾登和葛羅芬戴爾的兩柄寶劍具已出鞘,雙雙掣劍佇立守護著。伊希爾登的面容,滿佈著埃里安空前未見的緊繃表情。他迅速轉來關注在他自己的任務上,決心似鐵,絕對不在託付給他的這份信任當中,有所辜負。

 

於是,隨之而後,毫無預警地,埃里安逐漸覺察到,森林中的某種氛圍早已轉變了!而他瞬即就確切知曉改變的是什麼:樹木的歌唱正在發生變化!而且它們的歌聲裡沒那麼多的絕望了,也沒那麼多的惶惑與昏亂。除此之外,氣壓早已變得更為凝重了,彷彿是一股風暴正在逼近而來。突然,頭頂上方,一個巨大的爆裂聲刺耳傳來,當一截腐朽的枝幹墜落時,他與默塔諾珥必須飛身跳開,它擊中之地與他們錯身僅僅數吋而已。

 

他的一顆心,不斷地重擊著胸廓,埃里安轉頭去望聖白議會正在做什麼,但就在那一瞬,另外一種聲音卻敲入他的耳鼓,於是他猛然扭頭,迎向東方。那聲音又來了!不容任何的猶豫,他舉手附在嘴邊,發聲嗥叫。半獸人啊!半獸人大軍,正蜂擁向他們殺來了!

 

***

 

「是我該假定禁衛軍戰士們其無能已到了極點、或者是你寧可承認他們是抓不著要領地瞎奔波?」

 

萊格拉斯保持著他腰桿打直、兩眼直視前方的姿勢,不敢稍有懈怠。他昨晚回到家門那時候,發現他父親早已回房了,只留下了旨意說,他一早要在大殿裡召見托狄士和萊格拉斯兩人。如此說來,這會兒負責回答國王質詢的那個當事人,就會是托狄士了!這叫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從他的眼角餘光看來,他能夠看見他的隊長那副軀體,其挺直程度也與他自己的難分軒輊。

 

「毫無疑問,禁衛軍犯下的所有錯誤,全由屬下一人承擔,陛下。」托狄士回話的聲調裡,平板沉悶得不帶絲毫高低起伏。這種說話的語調,可不是他大約一小時之前、在禁衛軍總部私下對阿曼德談話所用的語調呢!萊格拉斯敢說,阿曼德的兩隻耳朵呀,還依然被托狄士那強勁有力的抑揚頓挫,把他既短少能力、又欠缺腦力的這番數落,還在震得嗡嗡作響的吧?當他現場見證著這頓寒磣斥責的當時,萊格拉斯確實是為阿曼德感到有點兒難過的;但是,當他回想起他自己才剛剛和托狄士進行過的那場出口毫不留情的會見之後,他便把慈悲心腸鐵石化了。

 

「我想也是!」瑟蘭迪爾破口罵道。萊格拉斯看得見父親扶在座椅扶手上的兩隻手兒,氣得握得死緊死緊的叫他看得頭皮好不發麻。他父親之攻心怒火確實是燒到火冒三丈了!他默默想著,心中甚覺淒慘。有短短的一瞬,瑟蘭迪爾的怒目跳過來睨了萊格拉斯一眼,然後又轉回再去盯住托狄士,這眼神裡對他們的鄙視表露無遺,叫萊格拉斯無法不畏怯。

 

「可容屬下發一言?陛下?」托狄士發聲詢問,而為著他如此大無畏的勇氣,萊格拉斯由衷感到敬佩。瑟蘭迪爾陰寒著臉、緊抿雙唇,點了一下頭。「矮人侵擾結婚喜宴一事,屬下深致歉意,絕對沒有第二句話,」托狄士說,「然而,阿曼德將比較多的兵力放在查看該區域巨蛛是否存在這一點上,屬下相信阿曼德並沒錯。」

 

瑟蘭迪爾回給他一個慍怒的哼聲,「他只消讓矮人,別去接近喜宴即可。」厲聲說,「想也知道那不應該有如此天大困難吧?他搞砸了卻不單單只是一次,而是達到三次之多!而矮人所製造出來的喧天噪音,一定是喚醒巨蛛的一個巨大因素,這一點你與我一樣心知肚明!」

 

萊格拉斯和托狄士,雙雙筆直肅立,四隻眼睛盯視著王座後方的那面牆壁,默不作聲。他們所做的任何申辯,只會讓情勢更加惡劣而已。除此之外,瑟蘭迪爾立論所在四平八穩,而他們也心裡有數。好半晌,他們就在一種令人侷促不安的死寂裡苦苦等待著,唯一打破這片闃靜的,只有瑟蘭迪爾的手指在王座扶手上敲呀敲的聲音。

 

好不容易,瑟蘭迪爾深吸一口長氣,「我唯你們兩位是問,為關照昨夜的過失之立即改正負責到底。打發巡邏隊出去尋找那些巨蛛。我要這種畜牲,在皇宮周遭的這個區域裡絕跡!」

 

「遵命,陛下。」托狄士謹尊聖意,他的聲調裡淡然得完全沒有絲毫轉折起伏。萊格拉斯很清楚,無論如何,托狄士原本就打算了要派禁衛軍去追蹤這些巨蛛的了,而瑟蘭迪爾卻說得好像他都不知道要這樣做這肯定是有點兒羞辱到他了。事實上,兩支巡邏隊早就已經出去搜捕了,而第三支巡隊正在等待著由萊格拉斯領軍上路一旦他從皇宮回隊之後。

 

「還有,」瑟蘭迪爾露出一個猙獰的微笑,補上一句,「派個人,到舉辦喜宴的那個空地上,去把那個矮人首領擒拿回宮。事實上,就派阿曼德去。他會發現這個諾苟斯今晨遠遠比昨夜要馴良得多了。他們遠道來此的目的何在,從他嘴裡吐露多少、我們便能夠知道多少了。當他們在暗中窺探我族隱密的儀式、還把魔影的邪惡力量引來攻擊我們這種事兒做出來後,我就不相信,還能堅稱對我們沒有惡意!」

 

(譯注:諾苟斯Nogoth,辛達語的「矮人」。)

 

「遵命,陛下。」托狄士再度答應一聲。萊格拉斯的臉色與心情一樣沉重。托狄士依然被伊希爾登的職責給壓得分身乏術,因此,萊格拉斯心底知道得非常清楚,那位負責執行國王命令的人究竟會是誰。

 

「你們可以退下了。」瑟蘭迪爾如此說著,於是萊格拉斯放鬆下來,在他撫胸鞠躬那當兒,忍不住吁了一口長氣。他與托狄士,在尊嚴得以顧及的許可程度之內,能趕多快便趕多快地,倉皇敗走遁出大殿之外。出得殿外,托狄士停下腳步,深深吸氣。

 

「那不是我所選擇來,作為一日之計的方式。」他如此開口,然後抿著雙唇咬住牙關,定定地注視著萊格拉斯,「執行時謹慎一點,手腳要俐落一點!」萊格拉斯點頭領命。他要一心一德,貫徹終日,來把巨蛛和矮人首領這兩大天魔,加以弭平!

 

*******

 

第六章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