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Intruders

第四章  擅闖虎穴

萊格拉斯輕盈伶俐地從一條枝幹跳向另一條枝幹，悄然無聲在群樹之間穿行。固然他耳朵沒聽見他們的聲音，然而不必回頭望、也心知肚明…貝里揚德就緊跟在他後頭、而阿曼德則在精靈小徑的另一邊，穿枝扶葉地趕他的路。他們一接近了西境巡邏隊通報指稱的…闖入者所在的位置後，就留下了座騎，將馬兒隱藏在路旁綠色密叢之內，然後穿越樹梢不斷滑行一直進行到現在──這都已經趕了差不多有一哩遠的距離了。

前方傳來微弱的沉重踏地聲響，於是他在一株山毛櫸的高枝上，停止了前進。他前腳才剛停，貝里揚德的後腳已經靜止在他的身旁，而且，一把弓已經抄在其手上。萊格拉斯望眼尋覓阿曼德身影，有那麼一瞬...怎麼也瞧不見，但緊接著，他捕捉到一棵橡樹上閃一下的動靜。萊格拉斯從肩上取下弓，然後，他們三人在一片沉寂當中，靜靜等待片刻。

沉重的踏步聲，逐漸更為響亮，隨後，從這條小徑的一處小小彎道轉過來，這群闖入者逐漸零零落落地進入了視線。萊格拉斯一邊盯著他們走過來，一邊在心裡默數。邊境巡邏隊所言不虛，他好不容易才數完了：十三個成年的矮人、以及一個小孩。其中一個大人顯見是受傷了，因為其他四個人，將他放進一個擔架裡抬著走；那是以一件斗篷權充的一個臨時擔架。傷者必定是極為沉重，因為那四位死命拽住斗篷衣角的人，看起來像一副抬得死去活來的模樣。

萊格拉斯滿腹疑竇地，注視著那個小孩。矮人孩童，他從前就已看見過一個，而眼前這一個看起來卻相當不同；不過呀，也許這群矮人與他以前見過的那些，是不同種族的吧！這小孩走在一個戴紫色兜帽的矮人旁邊…這矮人儘管是鬍鬚滿面，卻可能是他的母親。另有一個矮人也是戴紫色兜帽，這個人，萊格拉斯推測...是這小孩的父親。

他研究著眼前這票人。他們並不具備一支戰隊的形貌。這個團體的首領，配戴一柄外觀十分精良考究的寶劍，但其餘眾人則僅僅帶把小刀，而不是攜帶那壯觀的矮人戰斧。還加上，他們把小孩也帶了一道兒，毫無疑問。種種跡象一概指出──這群矮人只不過是借道穿過森林，一路趕往迢遙東方的鋼鐵丘去罷了。有一段時光，像這樣的趕路團可謂是屢見不鮮，雖說他們從來就沒那麼司空慣見；但，等史矛革一舉摧毀了矮人在依魯伯的居地之後，他們就變得稀奇罕見了。

他默默望向貝里揚德，揚了揚眉毛，貝里揚德則無所謂地聳聳肩，並還弓上肩。他顯然與萊格拉斯所見略同──同意這群矮人不具危險性，至少是，這一時半刻啦。萊格拉斯決定，他已經觀察夠了。他將手按在唇間，以顫聲發送一個鳥鳴信號──那會告知阿曼德撤退指令，然後向貝里揚德打了個手勢，表明他倆也該啟程打道回藏馬之處了。

等他們抵達碰頭的地點後，萊格拉斯往下攀，跳落小徑，隨身一個貝里揚德則跳落他的正背後。阿曼德稍後也到了。「我們要怎麼做？」阿曼德詢問，他皺著額頭，一臉的不高興。

「還用問嘛，那得由托狄士定奪。」萊格拉斯說，「但依我的主意是，我們什麼也不要做。」他彈舌發出輕柔的顫聲，把他的愛馬從密林召喚出來，其後緊跟著另外兩匹座騎。

阿曼德聞言張大了嘴，「我們非要有所表示不可！」大聲嚷，「這群矮人長驅直入我們的森林欸！」

萊格拉斯睨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讓他閉嘴，「只要他們不擅自離開這條小徑，並且持續趕他們的路，我們沒道理去干擾他們。」

阿曼德一副像是要大發議論加以反駁的態勢，然而思考後決定還是不要為好。他咬住牙根，翻身躍上他的馬兒。萊格拉斯垮下臉來。有時他真覺得，阿曼德太過惹事生非了，不配當一名戰士。他很清楚，有好幾次，托狄士都已經對阿曼德失去了耐性；但萊格拉斯依然堅持著不願放棄，希望阿曼德…就算智慧對他而言是奢求，也還能夠學到一些兒普通常識吧。

他掉轉馬頭，踏向了歸程，其餘兩位則跟隨在他馬後。等一行人抵達了戰士訓練場，他打發了依然忿忿不平的阿曼德去照料他自己以及萊格拉斯的馬匹，便去向托狄士簡報去了。

***

「我們請求覲見國王。」托狄士對佇立在皇宮大殿殿門外的那位隨員如此說著；殿堂內，國王依然還在聽取眾人的請願。隨員點點頭，走進殿內去與一位國王的顧問商議。

「您確定屬下有必要在場嗎？隊長？」萊格拉斯強自隱忍著笑意，「我不希望介入您所指揮的軍務之中去。」托狄士強拉著他前來一同覲見國王，其…要拿他當擋箭牌來應付瑟蘭迪爾，與…要他把之前目睹的情況能夠做第一手的報導──這兩個目的是一樣多的！這一點心思，他可絕絕對對、完美無瑕地洞悉得太透徹啦！

托狄士有點兒不安好心地注視著他，「我認為，這對你，會是個極有價值的經驗，萊格拉斯。可能有一天，伊希爾登會決定說，你已經準備好要獨當一面成為一位統帥了，因而，你必須要具備…將你的行動去向國王解釋…的能力。」

這一番拐彎抹角聽得萊格拉斯忍不住，咧開嘴，把他的笑意大公開，「屬下相信，將我的行動去向國王窮加解釋…的這種經驗，卑職已經具備的…與任何人可能所期望的，是一樣多哦！」

說得托狄士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認為你是的。」他萬分同意，說完略停了一停，「你有伊希爾登的消息嗎？」他滿懷希望地打探，「你可知，他是否很快就要回來了？」

「我們音信全無。」萊格拉斯回答，眼見他隊長臉上的滿懷希望轉為滿佈陰鬱，他自己的微笑不禁充滿了同情。這說來難以相信，但萊格拉斯覺得，實際上，托狄士可能比雅薾斐苓更渴望他的大哥歸來呢！他嫂子對於…伊希爾登必定及時趕回來參加唐杜義的婚禮…這件事兒，早已萌生絕望之意了；因此，也把她的滿心不悅，明擺在臉上。

那位隨員回來了，「請隨我來。」他對他們說著，並帶領他們進入大殿，「稟告王上，萊格拉斯殿下及托狄士晉見。」他高聲通報，然後躬身退出門外。在此處、他父王的殿堂之中，他的名號是凌駕在他隊長之前的；對於這一點，萊格拉斯無法去忽略、也無法不感到為難。

瑟蘭迪爾端坐在他精雕細琢的橡木寶座裡，他們兩人朝向國王行進到半途後，雙雙單膝下跪致敬。國王揮手請他們上前，於是他們站起身，趨步向前。「你有話要對我說嗎？」他對托狄士發問。即便是他的隨員搞不清楚，然而瑟蘭迪爾對於他兒子在軍銜位階上的倫理，顯然還甚為瞭然。

「屬下必須將西境巡邏隊幾天前所看見的、以及我的一組巡邏隊加以確認的狀況，向您做個彙報。」托狄士如此開口，便將…先時被發現沿著精靈小徑旅行的那群矮人，口若懸河地敘述起來。隨著他說得愈多，瑟蘭迪爾的臉色就愈陰沉，終致蹙額顯現出不悅之色。「今日觀察他們的那組巡邏隊，是由萊格拉斯所率領，」托狄士一番報告進行到了尾聲，「假如您有任何疑問，他必定知無不言。」

瑟蘭迪爾的目光轉去注視萊格拉斯，令他感覺到自己通常已肅立得筆直的立正姿勢，甚至又更加抬頭挺胸了些。此刻正盯著他的那張敏銳鋒利、而又專心致志的面容上，絲毫不見父親的慈祥和藹殘留在其上。他有點兒感覺到，自己被他的國王的凝視給釘在地上無法動彈了。「他們可顯現出絲毫不善之意？」瑟蘭迪爾問話毫不拐彎抹角，一語直指核心。

「全無不善之意，陛下。」萊格拉斯回答，「全隊唯有那位首領配帶了一把兵器，此外還攜帶了一名孩童與他們同行。」

瑟蘭迪爾注視著他，諱莫如深好一會兒，然後才點頭認可。萊格拉斯鬆了一口氣，自顧著喜不自勝。他父親剛剛做下了裁奪，對於他與托狄士所陳述的…對於矮人的判斷，表示了認可啊！瑟蘭迪爾回眼轉望托狄士，「你建議怎麼做？」

「微臣會讓慣常監看那條小徑的那支巡邏隊，將這幫矮人一天查看數次。」托狄士回，「不過，除非他們離開了小徑；或者，其行為舉止出現了某種危害，否則，屬下認為我們沒必要去橫生枝節。」

「很好。」瑟蘭迪爾讚許道，「任何消息，隨時向我通報。你們可以退下了。」

萊格拉斯彎腰行禮，然後尾隨在托狄士身後，步出了大殿。隊長轉向他，「別忘了，要讓巡邏小隊充分了解…監視矮人必須暗著來，切莫叫他們發現了。」

「遵命，隊長。」萊格拉斯口中答應，滿腦子卻已經為著…有關於巨蛛的警戒搜索、以及監視這群矮人所需的兵力…這兩者相互的牴觸要達到平衡，而忙於分撥計算起來了。

***

手持利箭緊搭在弓弦上，埃里安寂靜無聲地，滑行在互相推來擠去的陰暗樅樹林裡。他很少像這樣地…從地面進行偵察；但是，要在此間樹林裡飛盪穿梭，委實困難重重，固然樹木們相隔的距離有何其接近；因為，為數不少的枝幹都已腐朽了，極可能毫無預警就分崩斷裂落地。離他最近的那幾棵樹，此時正以充滿了痛苦和渴望的虛弱聲音，頻頻向他呼救。你們的呼救，我聽到了哦！他無聲地、向它們保證，也許這一次，我正好可以做點兒什麼來幫助你們！

他深深吸進一口氣，設法放鬆他的胸臆。林木的交集濃密，致使此處的森林顯得晦暗陰森、以及一種說不上來的沉悶感，即使是在，近黃昏的此刻。他發現，這個鬼地方，打壓得他的意志消沉。這在他的意料之中。從前，他出過一起偵查任務，那時他就已經來過這兒了。與他一道兒出那趟任務的那位搭檔，並沒有平安歸來；而埃里安則因…目睹森林遭受如此磨難之悽苦景象、以及…陰魆的鬼氣悄悄爬進了他每一分毫的靈魂，這兩者連手所帶來的絕望之感，而吃了足足好幾個月的苦頭。

到目前為止，他們的運氣都還不錯。他們連續趕了一個星期的路，馬不停蹄直下安督因河東岸，藉夏日短暫夜色的掩護之下披星戴月前進，然後就地尋找掩蔽處來度過白天。叫埃里安備覺驚慌的是，他們曾經遇到過四支龐大編制的半獸人部隊，這四支部隊各自成軍互不相屬，往西行軍，指向迷霧山脈開去，不過，埃里安與他的偵察兵們早就花費了大量的時間、不斷探明這些魔兵們的位置，以警告他們這支攻擊團隱匿自己的形跡。他們如此輕而易舉地，就避開了敵人──這一點埃里安可沒那麼確定；除非是這些半獸人原本就專心致志於幹自己的正事兒，因此沒有任何魔兵稍稍停下來進行偵察、或狩獵。眼睜睜看著為數如此眾多的半獸人，其勢洶洶地逕往西方挺去，埃里安覺得，尤其是愛隆，已經被這幕景象驚駭得無可名狀了；然而捫心自問，讓這群畜牲們就這麼平安無事地打他的眼皮底下通過，這也違背了埃里安的本性。此刻讓他放過一馬的這些半獸人，稍後肯定就會轉來奉還他一劍的！埃里安可沒辦法斷絕這個念頭。

埃里安把目光，簡潔地往默塔諾珥瞥去一眼，見此人在他的右方，一邊往前挺進， 一邊對林中暗藏的危機慎密進行著審視，但也並沒鬆懈了對埃里安的嚴加盯睄；埃里安才是他的正宗職責哩。埃里安可能是費盡了苦心，在為聖白議會尋找一個安全牢靠的地方，來安度即將來臨的這個夜晚；但默塔諾珥，他的用心良苦，全在確保埃里安一身毫髮無傷地，從這次的任務平安返鄉。而在埃里安的左方，葛羅芬戴爾的金髮穿透了幽暗光線，兀自光輝耀眼，瞬間叫埃里安想起了萊格拉斯。萊格拉斯不在這裡，好可惜呀！他在心底一聲扼腕。來與葛羅芬戴爾見上一面，他小弟肯定要樂壞了啦。但緊接著，他又左思右想，想不出還有什麼事兒，會比萊格拉斯到這裡來還更糟。

在他前方，光線的明暗似乎稍稍有點兒改變，於是他提腳往前趕過去，瞬時發現自己正佇立在一座小山嶺上方，眼前俯臨著一落千丈的陡峭谷地。默塔諾珥和葛羅芬戴爾也趕上來了，一左一右地站在他兩側。「這裡行得通。」葛羅芬戴爾壓低聲音，喃喃說道，「這座脊嶺可以防守我們的後背，這地方也有足夠的灌木叢提供一些掩護。」

埃里安點頭同意，「我們最好先確認確認，確認沒有其他生物已經率先決定要在這地方棲息。」他們分散開來，著手緩慢地搜索這片灌木叢，以確定此地被當作是白天的那幾個小時裡，沒有半獸人先選定了這片灌叢，窩藏在裡面以成其巢窟。一刻鐘之後，他們重新聚首。

「沒有任何發現。」葛羅芬戴爾說，「我想我們可以回去稟告庫路耐爾，我們已經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可以過夜了；或者，至少是，」他補充說明道，「本地的一個…其安全程度足堪與別地的隨便地方能相提並論…的地方。」

這話卻讓埃里安不痛快地沉下臉來。庫路耐爾是這個任務的龍頭老大，然而，就算埃里安對這位巫師並無成見，他也不願將他們拋頭顱灑熱血所要成就的一番勝利，去仰賴一個他不認識的誰誰。他好希望是伊希爾登在掌控全局。因為，像今天這樣詭譎難測的一個任務，不會有比他大哥更叫他信賴的人了。

這才一轉瞬，大出他意料之外地，環繞他四周的樹木之歌，已經悄悄地改變了曲調，調裡淒訴的那份痛苦，承載了過多警告的音符。絲毫不帶半點猶疑，埃里安輕身一跳，便飛上了距他最近的那棵樹，並立刻往上攀爬，一邊攀一邊測試每一根枝條的牢靠度。默塔諾珥猛地轉頭觀望埃里安在做什麼，一看之下，他也隨即跟進，爬上一棵樹去，該樹近到…萬一有需要，夠他一伸手便可逮到埃里安的程度──先假定他腳下那些交盤錯結的樹枝支持得住啦！

埃里安匆匆望眼，去瞧葛羅芬戴爾在做什麼。他並非真的擔心葛羅芬戴爾。他絕對不至於如此冒昧，冒昧到去認為葛羅芬戴爾在對付這些魔影的爪牙時，竟需要他的忠告。他能夠預料自己麾下戰士可能的反應，不過，他發現他沒辦法以那相同的一套，來預料葛羅芬戴爾會如何因應。相較於森林精靈所採用的方式，葛羅芬戴爾似乎運用著一種截然不同的搜索模式。然而，可料想而知的其中一件事，就是，他並不一成不變地跳上樹去，而，對埃里安來說，先跳上樹...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唯一行動方針。

舉例來說，例如現在，葛羅芬戴爾早就一步竄進一叢濃密的常綠蔓藤樹下避難去了，這叢植物的垂蔓拂落地面來將他隱蔽起來。埃里安吞下了…試圖要召喚他…的一股衝動。逼近而來的沉重踏步聲，已經傳入耳鼓了，他冒不起…去發出聲音..的這個險。埃里安難得在白晝裡，去與半獸人不期而遇；但這些黑森林裡的晦暗陰森，顯然也陰森到足夠…聽起來，衝著他這邊過來的，足足可遇到三個之多呢！他把注意力轉向噪音的來處，並且，耐性等待，不動如山，費盡眼力穿過密層層樹枝加以凝視，去觀望下面林地的動靜。

直等到，叫人心急如焚的程度之後，第一個半獸人駕到、繼之來了第二個，以及，終於姍姍來遲的第三個，逐一出現在亂枝交纏中的狹窄空間裡。埃里安的手指，在弓弦上陣陣抽搐。對這些黑暗生物送上一箭的渴望，其勢洶洶令人幾乎無法抵擋，但他依然，按兵不動。他們此行的目標，非得韜光養晦銷聲匿跡不可，而殺掉這幾個哨兵，對於那個目標的達成，是半點忙也幫不上。

三個半獸人互相抱怨的聲音，傳進埃里安的耳朵裡。他們使用的是西方語，這一點或許是表示，他們分別來自於不同的部落，因而不了解彼此的方言。「我也要去！」其中一個說道，「我們要血債血還！」

「假如你沒有得到許可，私自走人，他，可不會高興的哦！」另外一個回道，特意加重強調「他」這個字，來突顯他清楚明白說的是誰。

緊鄰的旁邊一棵樹，其枝條上突如其來一個祟動，唬得埃里安稍稍震了一下，心臟也隨之狂跳起來；說時遲，他已經盤身扭轉了他手中弓箭，並發現，自己正瞄準著一隻黑松鼠，牠正越過了樹枝，飛奔著跑開了。隨而緊接著，鬼使神差來的，他先前不假思索踏上去的那根樹枝，竟從他腳底下斷離了！在震耳欲聾的吱嘎噪音伴隨下，轟然棄守，翻呀滾地往林地直墜而去。埃里安迅捷地收腳重拾了他的平衡，但，當他收腳之際，傳入耳裡他聽見一個半獸人發出警告的一聲大吼，於是他望下一看，發現那三個半獸人全都已拉開了弓，要往他這兒射箭來啦！

以不失敏捷的優雅體態，他靈巧攀爬繞過這些枝椏，尋求著掩蔽之處。當他閃躲的時候，一支疾箭飛過他的腦門，與他的腦袋相差不到一呎之距，這同時他也聽到默塔諾珥的弓弦咻地彈了一下、以及一支箭沒入一個軀體的沉悶聲響。等他找到安身之處，盤轉過來也拉開他的弓時，只見眼下一個半獸人已經撒手倒地了，而另外兩個正在躲躲閃閃地找地方掩蔽。顯然他們之前都沒看到默塔諾珥，直到精靈羽箭已飛到了他們眼前。

這枝椏的交錯密集，一個乾淨俐落的射擊委實難以辦到，因此埃里安不得不把他的瞄準調整又調整，才能發箭直取了第二個半獸人的頸項裡去。但第三個半獸人已然不知去向了…至少在目前埃里安正擔心著的此刻。他望向默塔諾珥，見他依然挽著強弓，指向地面焦急地掃描著。埃里安小心翼翼地，起手往另一棵樹攀過去，希望藉由不同的角度，能把那個失卻蹤影的半獸人讓他瞥上一眼。

他攀抵一個新棲點後，便動也不動了，仔細地對這個區域展開慎密審視。突然間，他聽見一個喉音發出的「嗚嗚」聲，這錯不了，是某人的生命氣息從他們之間被奪走了的聲音。葛羅芬戴爾！埃里安在心中大喊。他望向默塔諾珥，迎視到一雙驚嚇的眼睛在回望他，因此他們兩人又開始匆匆忙忙地下到地面去。

他倆同時落了地，緊握良弓，搭上利箭，往半獸人早先消失的地方狂奔過去。「稍等！」默塔諾珥發令，但埃里安稍停也不停地，將頭一低，便鑽進綠色藤蔓的簾幕裡去了。假如葛羅芬戴爾陷入了危難，埃里安可不打算要袖手旁觀！但迎入眼前的這一幕，驀地叫他直起了腰桿。

我早就不該瞎操心的嘛！當默塔諾珥追在他後面趕上來那當兒，他不勝莞爾地如此想著。葛羅芬戴爾一隻腳抵在第三個半獸人屍身上，正在將他的劍從這廝的背上拔出來。他抬眼望著他們，溫雅地一笑，「這地點，看來像是位在半獸人的巡邏路線上哦！」他表示，「也許，我們終究還是不該推薦聖白議會...叫他們今兒個在這裡將就一晚上啦！」

埃里安咧嘴笑了，他的心靈，從這些森林所造成的沉重壓迫中，稍稍紓解了些。葛羅芬戴爾，可是與埃里安自己的精魂相仿的一位戰士啊！「或許哦！」他同意道。他還弓上肩，在葛羅芬戴爾抓牢該位半獸人的兩隻手時，他則咬牙奮力，去握緊其兩隻腳，於是他們二人合力，開始將這具屍體拖往山嶺頂上，以便他們能把它推落壁下。埃里安可以聽見…當默塔諾珥走去拖第二個半獸人的屍體、讓它去赴相同命運的時候，其所發出的那一聲輕微哼聲。待會兒，默塔諾珥大概又有材料來給埃里安說教了；不過，這會兒暫時，他會忍著不作聲的啦！

埃里安幫默塔諾珥拖那第二具屍體，然後，當葛羅芬戴爾把第三具搬上來時，他們都佇立在山嶺上。「你是如何知道魔兵來了的？」當葛羅芬戴爾將它扔在地上，然後拿腳一推，讓它掉進底下稠密的樹叢裡消失不見時，他開口詢問，「你聽到聲音了嗎？」

埃里安無比驚奇地看著他，「樹木歌唱曲調的改變告訴我的。」他說。對於樹木所吟詠的歌曲，他自己比大部分精靈們都更為敏銳、更加通曉，這一點他心底非常清楚。事實上，那便是造就他成為一個出色的偵察兵的能耐之一。從前，他始終以為，因瑟蘭迪爾的子嗣這樣的出身，才讓他對森林具有非比尋常的敏銳度的。但是，這樹木的警語，葛羅芬戴爾至少也有聽到些兒才對吧！埃里安所認識的每個精靈，都沒有聽而不聞的哩！

葛羅芬戴爾詫異地眨眨眼，滿臉一副...像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接著，卻聳肩作罷了，「我少不得，要多下功夫聽仔細些兒囉！」他頑皮地一笑，說完，環顧四周，「我們肯定是置身在魔兵守衛巡邏範圍的邊緣上了。」他說，「我提議，我們到其巡地之外，另覓一個地方過夜吧！夜色愈深，他們就愈發橫衝直撞，而我們總不希望去害他們絆倒、而摔到我們身上吧！我們可以等明天再往前推進一點。那個…我們先時發現的佈滿岩石的小峽谷，作為過夜的地方，你意下如何？」

埃里安深思了一下，才審慎地點頭同意，於是他們轉身回頭，舉步走向來時路。在順路經過的時候，他不勝悲憐地輕撫了一棵樹的樹幹，並且及時瞥過去一眼，而沒錯失掉葛羅芬戴爾那張困惑迷惘的表情。

當嘉列拉斯和泰恩德，從環繞著他們的森林之中，突然憑空浮現出身影那時，他們正好就快接近那個區域了──他們期許其餘團員們可能會在的那個區域。只見前來的這兩位，神情好緊張，都把弓緊握在手裡。他們正在為其餘團員們偵查前方的道路。「伊希爾登就在我們的後頭。」泰恩德對他們通報，「他一直在找您們。」

埃里安無可奈何地聳聳肩，「我們耽擱了嘛。」他如此說著，便頑皮地展開了笑顏，於是他旗下的這兩個戰士各自揚起了一條眉毛。他們完全知道埃里安可能會遇到哪一種「耽擱」。

「不可避免的耽擱啦！」葛羅芬戴爾搭配以一個天作之合的笑容，來加以附和，於是埃里安滿眼盡是樂呵呵的笑意，望他閃了一眼。他聽得見默塔諾珥在他後方輕聲咕噥著，然而卻聽不清他在咕噥什麼。他們三人滑步側過了這兩名前哨，走不一會兒，便碰到伊希爾登、以及隨其而後的一串其餘團員，在這片茂密而又陰森的林木之中，盡量寂靜無聲地往前行進。他們先已將他們的座騎留在草原裡了，以便於讓他們的通行不那麼醒目。埃里安這時回眼對他們掃視一遭。眾人神色顯得很緊張，考量到他們正置身何處、以及他們就要去執行何事，則緊張也是自然的啦！不過，他們的神情當中，也飽含著毅然決然的堅定。

「你們找到過夜的地方了嗎？」伊希爾登發問，於是埃里安點點頭。葛羅芬戴爾對他描述了那個小峽谷，而伊希爾登看來像是同意的表情。「你們撞進了什麼麻煩事兒嗎？」他問。

葛羅芬戴爾和埃里安互望了一眼。「有三個巡邏中的半獸人哨兵，」埃里安說，「不過，被我們處理掉了。」聞言，伊希爾登的表情擰了一下，卻又再次點頭認可，於是，為著他並沒對細節加以盤查、而是認可了埃里安的主張…這項事實，埃里安就那麼傻傻地感覺到自己被奉承了。

葛羅芬戴爾按住埃里安的肩頭拑了一下，然後便走開了去，向愛隆報告去了。他說了些兒…清晰可聞像是「森林精靈」諸如此類的，然後哈哈大笑。

庫路耐爾湊進他們兄弟倆，「怎麼著？」詢問的語調裡，帶著點兒倚老賣老的傲慢。不管是埃里安、或是伊希爾登，都被他這種態度，驚奇得把眼睛眨個不停。他們兄弟倆，早就和他們的父親，周旋過太長久的歲月了啦！

「我們在前方約莫半哩之處，已經找到一個地方了。」埃里安向他稟告。

「很好。」庫路耐爾說。此處，他們可以遙望多厄格督的尖塔，正好從黑暗森林的上方初初浮現其身影；庫路耐爾若有所思地遙目遠望著那方向，「我相信，我們只差分毫，就足夠接近了。我認為，我們應該謀劃謀劃，在明日的白晝時光，對索倫展開出擊，趁著他的爪牙們比較無法動彈的時刻。」

埃里安聽了，把一口氣給噎在了喉頭。縱使是，和這一團人攪和了一星期之後，他還是幾乎無法相信，聖白議會就要出謀劃策，去把索倫給逐出瑟蘭迪爾的王國了！

「請帶路吧！」伊希爾登對埃里安發令，於是兄弟倆肩並肩，一起率領這支團體，朝向埃里安、葛羅芬戴爾、以及默塔諾珥先前找到的那個地點前進。

「假如我們這個出擊成功了，你有沒有辦法想像，那些留在家裡的人會怎麼反應？」埃里安巴巴地問。

伊希爾登慘淡一笑，「我強烈希望我們一擊成功，但不只是為了那些顯而易見的理由。唐杜義的婚禮就在今晚了。錯過它，我得要有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才行…假如我指望雅薾斐苓要讓我再回床上去睡的話。」

*******

第四章結束

OCs:

Ithilden 伊希爾登: Legolas’s oldest brother

Alfirin 雅薾斐苓: Ithilden’s wife

Sinnarn欣南: Ithilden and Alfirin’s son. Appears in “One Year in Mirkwood,” “The Tide of Times,” “The Warrior,” and “Fire and Shadow”

Nithron 尼西榮恩: Sinnarn’s bodyguard. Appears in “Fire and Shadow”

Eilian 埃里安: Legolas’s second brother

Celuwen 凱露玟: Eilian’s wife

Maltanaur 默塔諾珥: Eilian’s bodyguard

Gelmir 迦爾米兒: Eilian’s best friend

Beliond 貝里揚德: Legolas’s bodyguard.  Appears in “The Tide of Times,” “The Warrior,” “Fire and Shadow,” “Sacrifice under Shadow,” “Spring Awakenings,” “Question of Duty”

Annael 安納兒: Legolas’s best friend

Emmelin 安梅琳:  Annael’s daughter, a forester. Mentioned in “Spring Awakenings.”

Tonduil 唐杜義: Alfirin’s younger brother. A horse master for the troops.  Roughly the same age as Legolas. Appears in “The Novice,” “One Year in Mirkwood,” “The Tide of Times,” “Paths Taken”

Todith 托狄士: A Mirkwood captain.  Appears sporadically, including in “When Shadow Touches Home” and “The Warrior”

Thrior 碩爾: Thranduil’s chief adviser. Appears in “Question of Duty” and very briefly in “Spring Awakenings”

Calith 凱黎仕: Ithilden’s chief aide. Appears by name in “The Warrior” and “Paths Taken,” and in glimpses in other fics

Tinar 堤鈉爾:  Boastful warrior.  Appears in “One Year in Mirkwood,” “The Warrior,” “Growing under Shadow,” “Spring Awakenings”

Galelas 嘉列拉斯:  A warrior.  Was a novice with Legolas. Has the great misfortune to be the younger brother of Tinar.  Appears in “The Novice,” “One Year in Mirkwood,” “The Warrior,”  “Fire and Shadow.”

Tynd 泰恩德:  A warrior.  Was in his last year as a novice when Legolas was in his first year.  Appears in “One Year in Mirkwood,” “The Warrior,” “Growing under Shadow”

Amdir 阿曼德: The best friend of Ithilden’s son, Sinnarn.  Also younger brother to a dead friend of Legolas.  Appears in “In Mirkwood/Prodigal Sons,” “Question of Duty,” “Fire and Shadow”

原文位址： http://www.storiesofarda.com/chapterview.asp?sid=2055&cid=86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