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3-12 12:29:53古皮之紅龜粿

側身後我笑開了

  

關於我所敬愛的學弟逝世之事已在我心口間復誦多次,那種前一日談笑而後一時永恆靜默的割離,怎能不留下一道記憶錯置的傷痕?從「記得」轉成「紀念」,也從「此生」幻成「下輩子」或一個不需要任何宗教背書的無名境地。

 

金門回台,又將前往澎湖之間的「四天三夜」,在台北及高鐵的路程中已消失一天,最末天的清晨八點搭上復興航空的螺旋槳小飛機,則也不算有「在台」的意義。於是僅僅地「兩天」,有三個半天在燕巢的大學城內熟析環境,宣達這學期能闡釋的文本閱讀,畢竟我對上世代的白先勇或張愛玲作品還是比較親切些,直怕台下啞啞無言,還得預備著九把刀或藤井樹之輩的創作。

 

關於另外的「半天」,我暫停在科大對街的飲料店門口,看不見公車站牌有「金山村」的站別,招不到空車的小黃可以帶我去旅行。撥了電話給「金山道院」兩趟,由不同的婦人指示著到鄉公所轉搭免費接駁車比較方便的訊息,還是老問題:「鄉公所在哪?」原來這並不是燕巢鄉的首善中心,苦等無益,買杯飲料並問去向,還是比較實際的作為,「我要一杯薄荷綠茶!」「請問一下這邊要怎麼去鄉公所?」「都招不到計程車,如果能叫車會不會比較快!」在老闆「們」集思廣益後,20分鐘等候路邊招車的機會,然後再打去車行,又等10分鐘,這種沒有壓力的唯一目標很讓人靜靜地享受久違的陽光,曬著豔豔的皮膚,晃著一杯綠綠的青草地,如果我是一棵樹,我一定是沒有腰身的榕樹,用氣根把自己包覆,然後讓姿態可以不那著直挺挺地「一定」要曬長了脖子,但是我最討厭的也就是榕樹。

 

空白的時間想買杯「藍色」的飲料,不管什麼口味,想要杯藍的綠的。我已經多久沒掏錢,唇碰色素的滋味。今天特別想。

 

車來了,揮手謝了老闆,直往鄉公所。即使鬧了「新/舊」鄉公所的雙包,在有限的資訊裡還是在舊的所在地放我下車,當我側身後我笑開了,這台車的編號「222」,與我一貫的無限「2」的生命密碼可有巧合與機緣的質感。逡巡十字路口的繁忙景致,原來這才是燕巢的鎮上榮景,老店與廟宇錯落市場旁,吃喝皆宜的生活圈有種台北泰山鄉的便利性。尋求警察局「人民保母」給予「免費接駁車」的答案,其有效意義幾乎是「零」,於是我又試著走回十字路口的「衛生局」內詢問,她帶著我指向等車的位置時,車剛好初停該地,飛奔招車也不忘寒喧告謝,上車下車,阿公店水庫旁的無聲很令人喜悅,幾站國小學生的起落帶著「天然」的口語,「你可以開車了,今天就我一個人!」大剌剌的直指司機的親暱詞彙,如果在大都市也早該被毆被趕了。

 

其實我想說的並沒有很多,這天的我在鏡面的湖上展演一場懷舊的劇碼,無配樂,只有不斷的人聲從耳窩滲進天堂的甘蜜,讓我緩起腳勁,也舒緩著被酒醃漬的心,不再有所謂的亢奮。一貫道的師姐妹們用午膳款我,帶我去萬善公祠點了柱香弔祭學弟,跟我闡述著「人生啊!這就是人生啊!」一瞬眼的淡淡無奈與看似放下的執著。在我還以為能夠進入堂內親目骨灰罈子機會的時候,地藏王前的香已走到盡頭,負責這區的陳媽媽也話了一柱香的過往,那段青春戀夢的生離死別,總歸捨身的歸道途徑。我們離去了堂前,關起防鳥的鐵門,在午後的二點,我又回到午膳的廳內取她們送我的牛奶棗子一袋,聽了另位企業大家跟我宣揚道義,要保我入道受帖,這又是一個多小時後的「清談」。在這幾近三小時的靜心可謂與道相親,我卻依舊笑著帶過每一秒天造地設的任何機緣,因為,萬善同元的理念把持著我不羈的性子,我該歸於何方?這已不是門之開關的問題,而是我有沒有這必要,讓袈裟束縛人身,這大智慧就得看未來的造化了。

 

「你怎麼都喝顏色這麼鮮豔的飲料?藍的綠的…」去年十月我向他說的一句話,冰箱中四五杯這款色素的涼水佔據大半,偶爾我會買些無糖紅綠茶回來效勞他,幾次的用餐時刻她撥了電話要否一起?只跟他很少很少很少的吃了大學城的蛋餅、麵、與其他;有幾夜他在外麻將未歸,有幾晨我靜靜地不想打擾他而悄然出境,即使他說他完全知道我進出的事;問我要不要他也去擺攤賣藝,我怕沒錢給他津貼而打消念頭;問他吃不吃宵夜,替他帶上,他會想要滷味也要湯麵的難以抉擇,我總是買了些水果消化每天的苦悶;直到那天約我看【風聲】而未能付約之後,就再也再也再也通不去任何按鍵,任何字串的調侃了。

 

側身後我笑開了,在笑前的沉默與苦淚都已紅了牆邊的朱葛,滿滿的花佔滿枝枒,一片綠的葉也沒。側身後,我笑著入睡。

 

2010312寫于高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