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的日子
與慧萍在美術館區的大廈內,啜了幾口潽耳,木色家具及儉約的禪樂,氣功老師談到我的紙類作品,我有些羞怯,像是對清修者談著市儈消費,總需要幾秒鐘的調適才侃侃其中。唐三彩及沉香散及角落,廚櫃內是萬曆或大曆年間的瓷器,小孩聲偶從隔壁間滲出人間氣息,我知道我還在人世,只是小格內的幃幕,讓我一時以為,身在異境。
這是喝咖啡的前戲。
認識Qubit caf’e都因慧萍的作息。我與明聖在今年的春天被她邀請來這,歐風質地的擺設,沒有多少人的清幽午後,我們三人考索著來年班級聚會的去處,人未聚集,與慧萍卻來了三次私會談心,當然愛分享樂園的我也帶了些朋友來此貪杯買樂,那些醉飲文藝的孩子們應該不嫌遠,用三十分鐘換三小時的舒服,何樂不為?
臺南女中的老師是今天加入的夥伴,都因「單純」而相識。我們談及國內某藝術學者的價碼與氣度讓人嗤之以鼻,但上個月民運詩人王丹來她校演講,這NICE的人文素養與商賈藝術家是孑然不同的,她說:「可用一字『真』符應著他!」於是她倆很單純地想在領域內的尋找人「真」人,很幸運地,我是她們的人選之一。我在胃裡打滾的是臺南某研究型學校的研究生專搞「武林」,鬥爭鬥法還鬥臉皮厚,講文講理卻不講中華人文精神的「情」,教書交友還會澆敵方冷水,當然,這都是相對性的歸結,他校資源與聲望何嘗不是那些專家學者樹立的山頭大廟,多少人企入門下,入門者總是氣焰高些,眼光高些,態度就難慈悲了。
這些渾話真的只是咖啡一席中的串場,主要的還是久違後的敘舊,新夥伴的引薦,外加近況的認識與慰藉。
那晚的午茶順帶吃了猴頭菇作餡的素漢堡為晚餐,回家的途中打消看二輪電影的念頭,回到宿舍,砰打紙漿,也為的只是計劃案的消化。偶爾想起「解脫」與「超然」,也只不過是呼吸的那條線分割著兩種對立的卻又綿密不可切割的思維,死生有命的道理誰都知道,但在生人記憶的圖譜中卻很難擦去這麼個人世的氣闊,至少我很有勇氣的還想為他們做些什麼,而他們在世的時候我亦能讓他們也做些什麼,於是我未曾從「有悔」及「餘恨」來苛責自己,再多的悲憫都只是連續劇的粗鹽惡糖,混不清的重口味情節。
這看海的日子,我都珍惜著。青春的聚散,我們都該有預期的可能,即使只是二十八歲,即使還在事業裡未有穩定的頭緒,即使我們都來自單純的小地方。當我們一起掬水潑歡的同時,正存在著告別與終結的那刻之悲。當我們為著十幾塊的利潤、為了繞路的距離、為了誰的排骨大塊一點,那些疑慮與爭執,也只不過是當下吃飽太嫌的悲觀主義者。
我情願靜靜地在遠方看海,也看玩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