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花藿香薊
小鎮座落於海島的最南方,因為四季都能保持在攝氏三十度左右的炎熱氣候,一直是許多人躲避北國嚴峻寒冬的必要去處。只是大自然的變化非常難以預測,今年秋天驟降至攝氏二十二度以下,雖然還不到降下大雪的地步,但是整個小鎮失去了溫暖的觀光賣點,彷彿成為無人之處。
卡斯列從柏林鎮騎著打檔機車至海島東南邊的西部峽谷旅行,一路風塵僕僕地從白雞山花了三天的時間直達小鎮,卡斯列比莉彌爾提前到小鎮一天,隔天中午兩人約在中心廣場的複合式餐館「紫花藿香薊」,這是他們愛情的起點,也或許是關係的終點。卡斯列有點感嘆地想著。他走進「紫花藿香薊」,這個餐館的名字是源自於一種紫色野花,白雞山上沿路的山壁都開滿了這種花。
清晨,雖然出了一點太陽,從山的邊際滲出燦爛的日光,整幅景色被灌注了飽滿的色調。他走進餐館,裡面放著胡德夫的《匆匆》,「…人生啊就像一條路,一會兒西,一會兒東,匆匆,匆匆;我們都是趕路人…」
老闆背對著卡斯列看著今天的報紙,他穿著一件鮮紅色的毛衣,像是麋鹿的紅鼻子一樣鮮紅。卡斯列喜歡「去服務化」的店,因為資本主義過剩了許多事物,多餘的人力,讓人疲倦的禮節和多餘的情感和所謂的感動。那些後現代主義不存在的微笑,以及荒謬的行禮如儀。
「真恐怖!那些把孩子冰起來或是丟到滾水的人,應該用相同的方式殺掉,我們應該回到漢摩拉比法典的『以眼還眼』以及『以牙還牙』!」、「贊成廢除死刑的人應該去死!」。
彰化縣和美鎮女嬰遭狠父丟入沸水之中,目前仍在與死神搏鬥,警方連日來不斷接獲民眾關切電話,指責該名父親禽獸不如、人神共憤,甚至有人揚言,將發起連署要求法官判狠父死刑,否則等他出獄後將見一次打一次。
過了半小時,卡列斯覺得心情比較穩定之後,他走到老闆面前點了一杯不加糖的冰拿鐵。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卡斯列對於其他人類的存在感到莫名的壓力,以一星期為計算單位,裡面總要有三天左右去一個讓他感覺到完全沒有人的地方,並不是所謂的放空或是沉澱甚至是流浪之類的無聊屁話。他是真的要把自己放進這樣的地方,不然似乎會面臨不可避免的崩毀,「這麼誇張,恐怕也是一句臭不可聞的屁話。」卡斯列內心不禁這樣想著。
他想像,有一天總會失去莉彌爾,就像他失去雅德妮一樣,或是諾失去他一樣。拯救的背面也象徵著毀壞,若是完全順服在對方的身軀或是內心裡,總有一日會徹底地崩毀,從萬丈高空墜落終至粉身碎骨。他只要結束掉自己的網路身份,把莉彌爾的阻隔在可能性之外,接著換掉現在的工作,把莉彌爾有關的東西都丟進焚化爐裡。像是消失、失蹤之類的名詞,就會跟他的名字連結在一起,消失的卡斯列,失蹤的卡斯列,可能已經死亡的卡斯列。
「真是可怕!」紫花藿香薊的老闆把冰拿鐵放在他的面前,卡斯列發覺老闆對於他來說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和力,讓他願意拔掉耳機,專心地聽著一字一句。這似乎牽涉到同質性的問題。
時間拉回卡斯列大二的那年冬天,他喜歡上一名具有同志傾向的學姊,接著他開始寫作,並且感受自己正在活著這件事情,其實脫離那個冬天的氛圍之後,,那名學姐就逐漸被卡斯列所淡忘。只是每當卡斯列想起關於自身的改變之類的事情,實在很難不去回想到那名學姐。他變成另外一個人,以至於高中同學再遇見他不禁脫口而出說:「你還是當年的卡斯列嗎?」當年的,他對於這個名詞感到陌生而悲傷。接下來,他不斷地談戀愛,就像蝗蟲過境般,把所有曾經美好的一切破壞掉。扣除掉卡斯列彷彿局外人的幾段戀情,莉彌爾是他投注心力的第三段感情。要看出卡斯列是否投注在感情很簡單,看他頭頂的白頭髮數量即可,在莉彌爾把卡斯列從雅德妮的廢墟拉回她的身旁時,卡斯列有一半的頭髮是白色的,混雜在黑色裡,這讓卡斯列看起來顯得更是憔悴。
卡斯列坐在莉彌爾的梳妝台前,幾分鐘前吹乾了頭髮,但是髮尾還是有點濕,。他正想轉身去拿毛巾時,莉彌爾從身後用雙手環抱注卡列斯。他卻異常地漠然,並且對這樣無動於衷的自己感到驚懼,他直視鏡子內的自己那張沒有慾望的臉,莉彌爾則是放盡氣力攀附在他的身上。
她接著幫卡斯列的白髮染黑。
兩人剛剛一起在浴室裡洗澡,專心地幫對方洗著身體,不知怎麼地,停留在完全肉體的層次,像是希望能交換一個經驗,或是製造一個與做愛無關的經驗。
卡斯列閉著眼睛想著正在幫他染頭髮的莉彌爾,他看不見她時,她是一個怎樣的人,就像現在他看不見她,即使距離他那麼近,並且感覺到她的手指和呼吸,非常微弱地。
卡斯列害怕自己依賴莉彌爾,跟她做愛之後就瘋狂地索求,依賴關於她的一切,希望能跟她說話,希望能聽見她呼喚自己的名字,希望她存在於自己的生命。
然後他就會失去原來被喜歡的那種樣子,像是線條全部被抽走的一幅畫,歪斜扭曲地被棄置在一旁。
就像連續劇必然出現的轉折缺口,從和平甜美的劇情轉進黑色的暗巷,如此一來才能吸引觀眾追隨踏進來,無論是多麼庸俗的事物,只要能吸引人類的欲望,想要取得商業利益就不是問題。
只是,何時收手呢?
卡斯列回到住宿的房間,他打開政論節目聽著今天討論的題目,關於前總統的追加起訴,新聞工作跟寫作一樣要仰賴感覺,如果你覺得有趣,讀者才可能覺得有趣,如果你臉紅,讀者才有可以能跟著你一起臉紅。他聽完陳揮文講完一個關於簡單邏輯性的言論之後,就把電視機轉到靜音,僅剩下無意義的畫面。
卡斯列同時也是個情色版面的編輯,他每天要撰寫好幾篇關於性愛的文章,關於歷史人物腥羶色八卦,當初主管建議他做這個專題時,他覺得主管在開玩笑,不過直到某篇宮女和太監的文章大受歡迎之後,卡斯列則開始追加這方面的文章。
他曾在開會時說過:「假設點閱率高的新聞是好新聞…」有個同事隨即不滿地打斷他的話,「你看看今天第一名的新聞,像什麼樣!」卡斯列記得自己轉過頭對那位同事說:「我已經說了是假設。」
卡斯列害怕自己整天都在想關於莉彌爾的事情,這除了是一種沉溺於墮落愛情的象徵,他也害怕莉彌爾有一天會像雅德妮一樣,無來由地讓他切斷所有關係,從此變成兩個完全不相干的個體。他能失去雅德妮卻無法失去莉彌爾,然而矛盾地是,雅德妮和莉彌爾卻被連結在一起;卡斯列原本以為自己會崩毀,接著走上服藥這條路,就像雅德妮為了伊娃這樣,沒想到莉彌爾竟然拉了他一把,從寒冷的水裡,全身濕淋淋的卡列斯望著莉彌爾冷靜的臉龐,最終還是說了,「我害怕依賴妳。」
接著卡斯列翻譯了一篇關於瑞士小女孩在速食店吃到保險套的新聞,雖然沒有什麼重要的內容,整個新聞內容用一句話就可以帶過,然而卻會對讀者散發很強烈的誘惑;另一篇則是有人在PTT八卦板尋找R片男優的文章,總之網路打破了紙張版面的概念,卡斯列可以更大膽地塞入許多具備實驗性質的新聞。
窗外的霧氣竟然如此重,看來今年的氣候果然十分詭譎,照理來說現在應該是像伍佰《夏夜晚風》裡所鋪陳的感覺,怎麼會是像這樣溼氣沉重的寒夜。
卡斯列在床上躺平,把電視調到NBA季後賽,並且設定了三小時後定時關機,他討厭起來時電視還開著,這除了表現出他對於生活的不嚴謹,而且還會讓他沮喪。
卡斯列嘗試著進入一種比較放鬆的睡眠狀態,聽著主播講著達拉斯小牛隊幾年前的輝煌與失落,並且將畫面帶到教導主將諾威斯基投籃的啟蒙教練。先前躺在床上,卡斯列會想起雅德妮的肉體,擁抱的實體感覺,親吻時對方嘴唇的感覺以及舌頭的運用,以及伴隨親吻、愛撫的呻吟聲。他沒有跟莉彌爾提及,因為他要盡量避免與雅德妮的終局出現在莉彌爾身上。
莉彌爾的出現取代了雅德妮,這段文字往往會出現在卡斯列的腦海,他討厭自己這樣想,對於頻繁更換住所與伴侶的人生更是感到厭煩。只是他完全沒有努力去更動這樣的現況,例如去認真的找一個沒有同質性的伴侶,試著讓自己成為一個安心的人;不要在交往時想著怎麼離開才是最好的方式,不要去想起先前跟自己生活的人。
「你都在寫自己的故事。」這不是雅德妮的話嗎?卡斯列驚醒了,從高空墜落般地驚醒。電視還沒關掉,卡斯列決定今天晚上不睡了,他起身穿上黑灰色的牛仔外套起身前往海邊。
關於海邊,卡斯列寫過一篇《曾經》,那是他自己寫的文章中最喜歡的一篇。只是他忘記裡面寫了什麼,不記得的事情要如何知道自己喜歡,似乎還是得憑感覺。
他突然想起莉彌爾有次寄了一段錄音給他,是她念起自己寫的文字,帶點氣音,咬字並不標準帶著不完熟的質感;那次的經驗讓卡斯列非常難忘,他隔著網路跟她說其實自己第一次聽到時瞬間「臉紅」了,莉彌爾回應他,「該臉紅的是我。」卡斯列確實臉紅並感到全身發燙,他覺得這是莉彌爾對他的挑逗,然而莉彌爾已經先說明這段文字的緣由,她希望能把中文唸出其他語言的感覺。這是很學理性的一次討論,因為牽扯到音調、押韻以及第三者或是第一人稱的討論,最後卡斯列終於可以跟莉彌爾分析他所認為的,讓他覺得慶幸。因為上一秒他幻想著自己和莉彌爾以這樣的文本享受彼此的呼吸,他彷彿能感受到莉彌爾的喘息和重量,她是否會如天鵝般地仰起頸子讓他親吻全身。他其實想說,臉紅只是一種結果,原因是慾望被整個拉抬至頂點,他想跟她做愛。
卡斯列有陣子懷疑自己得了性成癮症,尤其是看到《X檔案》男主角大衛杜契尼因為此病進入療養院時,他認真地想到自己似乎也是個類似的患者。
「嗯,很怕。那麼,在養成習慣之前,是因為喜歡那件事情才去做的吧,在沒有人逼迫的情況之下。所以說,我是害怕喜歡那件事情。」莉彌爾這樣回答他,卡斯列自然無法去定義,而且定義的意義似乎難堪到讓人不想去思考。去除掉言語之後,捨棄符號之後,去除性愛之後,人類能夠憑著直覺維持平衡,利用類似一種反人體工學的方式,「像是芭蕾一樣嗎?」
卡斯列忘了是誰說了這句話。而且他經過了莉彌爾,雖然旁邊有一盞打出些微光線的路燈,不過卻沒有提醒卡斯列關於他右手邊的剪影。莉彌爾,身處於記憶與現實之間,她早在三天前先到了小鎮。
去海灘的路上,她看見一個穿著牛仔短褲以及貼身條紋T恤的年輕女孩,上了公車,她也隨著女孩走上公車,朝著日落的方向前進。到了最後一站,莉彌爾和女孩一前一後的下車,澄黃色的天際帶著陣陣的海風,莉彌爾開始對女孩產生好奇,小鎮的海邊並非觀光景點,是一處早已荒廢的場景。
女孩走得很快,像是趕赴一場宴會,或是一個期待已久的約會。莉彌爾與女孩像是地平線被拉出的一條直線,兩點之間彼此牽扯著,女孩不可能發現跟隨在後面的莉彌爾,因為她也走向記憶之中,不同的記憶,屬於不同的時空。
女孩最後穿過樹林,走到一處隱僻的沙灘,滿地都是十字架,女孩跪在其中一個十字架的前面,並且啜泣痛哭。
西元2008年9月21日的零點零零分,莉彌爾發現自己置身於一處廢墟之中,雖然外面是光線燦亮的街道,她卻執意往闇黑的甬道走去,這是她遺棄已久的直覺。走上二樓,經過櫃檯走向長廊的盡頭,所有的房間都失去了門,除了A316房。
莉彌爾打開房門,看見兩個男子並肩坐在床沿,他們留著一樣的頭髮、一樣的落腮鬍以及擁有一樣的面容。
他們並沒有意識到莉彌爾的存在,直到其中一名男子頹倒在床上,莉彌爾下意識地走到床邊,才發現另一名男子的胸口插著一把刀,黑色的柄,上面刻著AD的字樣。已經呈現瀕死狀態的男子,雖然倒在床上並未閉起眼睛,而是凝視著莉彌爾,他似乎希望眼前的陌生女子能夠拯救他。
著急的莉彌爾大聲地呼喊:「你要我怎麼做?你要我怎麼做啊!」雪白的床單已經被鮮血浸成了厚實的暗紅色,莉彌爾心中漾起了某種異樣的感覺,她認知到自己是以拯救者的姿態來到此處,她可以救起眼前這兩個瀕死之人。
莉彌爾毫不考慮地用盡全身力量熱烈地吻著胸口流滿鮮血的男人,並且用左手將將刀刃緩緩地抽出,她一邊吻著男人一邊喘息著,一種熱烈的溫度,無法量化地充斥著全身,她感覺到有點羞恥,趕緊推開男人。
原本瀕死躺在床上的男人則是開始呼吸,莉彌爾從未經歷過如此激情的親吻,接著一陣暈眩趴臥在男子的身上沉沉睡去。
莉彌爾醒來時,看著房間內的擺設,確實一如往常,她清楚地記住親吻男子的感覺,起身將棉被掀開,她聽見夢中的那把刀掉落在地板上,先落地的刀刃發出清脆的聲響,接著是黑色的刀柄,她彷彿聽見黑色的刀柄上刻著AD的字樣。
「首先是進行符號抽取的部份,姐弟戀、鋼琴、舌吻、眼睛、土豆網、山上以及《兩百個關鍵字》,P。」沃爾特醫師一口氣用爽朗的聲音念完,卡斯列困惑地看看醫師。「我已經無法進入先前的場景,那多半像是一張預覽圖,而且是失去焦距的那種圖像,我可以描述給你聽,不過卻失去了當時的感覺。」
沃爾特醫師說:「看來我們見面的機會不多了,開一些胃藥和維他命給你。」
在回程的路上,卡斯列無意識地看著窗外,他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孔,在夢中出現的那個女人。他趕緊按下車鈴,拔腿往回狂奔,那是一種直覺性地追尋,他想起某本小說關於機率的說法,「兩個人相遇的機率比你想像中的低,請不要誤會接下來我要請你們珍惜緣份之類的,只是當你們因為各種原因分離時,並不用太驚訝與難過;因為分開與在一起很籠統地來說就是各半的機率,比起相遇來說高得太多。」
卡斯列原本要走進市場,卻看見捷運站的入口,他趕緊衝進去,越過無數的人群,此時卡斯列看不見模糊臉孔的人們,只能憑著某種超理性的感受去尋找,一個從未在現實生活中出現,而是在夢中相遇的人類。聽起來如此的瘋狂且俗套。
卡斯列喘著氣,看著兩旁的月台和出口,一名上身穿著學校制服下半身穿著牛仔褲的女子從他身邊走過,兩人的眼角餘光交會。
卡斯列覺得現場音被抽掉了,一種壟罩在時空之外的迴音佔據了耳朵,他專注地看著莉彌爾,她的黑框眼鏡、制服由她母親繡上的小熊圖樣以及刻意為了制服派對而束起來的馬尾。
「我認識妳。」卡斯列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樣的情況。莉彌爾看著前方,像是卡斯列不存在似的(後來卡斯列才知道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方式),然後她的臉整個都紅了起來。莉彌爾思考了許久說:「聽起來雖然很瘋狂,不過我在前陣子的夢境中確實看過你。」
卡斯列看見列車要進站了,他在一張不知道是誰的名片寫上了姓名、電話、即時通訊軟體的帳號,他把這張名片給了莉彌爾,「千萬不要丟掉或遺失這張名片,我沒有把握再找到妳。」
他們注視著彼此,直到莉彌爾上了車。卡斯列緩緩地走出捷運站。
雅德妮讓卡斯列陷入了被禁錮的狀態,失去雅德妮讓卡斯列像個被釋放的犯人,走到一個陌生的國度,遺失掉漫長時間之後,一個重新開始的狀態。
幾天後,卡斯列在信箱收到了莉彌爾的一封親筆信,他直接坐在公寓的樓梯間專心地看著這封信,莉彌爾描繪了在夢中的情景,她坦言自己在迷惘之中的肉體狀態,沒有心靈的牽絆,「我想救你,只是我並不是一個單純的拯救者,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我想確認自己的想法…」
卡斯列嘗試著撰寫關於雅德妮的一切,從兩人相遇到相愛(雖然卡斯列不大喜歡用這種不確定的濫情名詞,尤其是面對雅德妮時。),接著相處時的幾個場景。他迂迴在整個歷程的邊緣,仔細推敲出可以寫到紙上的文字,並非他有意欺騙,而是他已經失去了描繪者的能力,那些精準的回憶與對話,讓人悲傷的話語不再出現,而剩下窒礙難行的符號撿拾。
卡斯列和莉彌爾第二次見面時,他們什麼事情也沒做,只是一起走著,從車站一路走回莉彌爾的家。事後莉彌爾解釋她的沉默,是因為虛幻的卡斯列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她不知道自己是現實世界的莉彌爾,還是夢中的莉彌爾。
「為什麼跟妳一起走路這麼輕鬆?」卡斯列沒頭沒腦地說。他回憶起跟雅德妮相處時,竟然像是胸口被異物壓迫一樣,就像跟魔鬼同路一般;到底過去那半年發生了什麼事情。每當這麼想時,卡斯列開始頭痛欲裂,他不敢在莉彌爾面前表現出雅德妮對他仍有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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