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蒼白的母親》童話故事與暴力
《德國,蒼白的母親》(Deutschland bleiche Mutter)是德國女導演賀瑪.桑德斯布拉姆斯(Helma Sanders-Brahms)的首部劇情長片,這部電影也被提名金熊獎。
虛擬與紀實的交錯
導演使用許多當時的紀實素材,不光是拼貼、交錯而已。甚至還有一段電影中的女主角Lene(Eva Mattes)跟紀實影片中的小男孩對話的畫面。我非常喜歡從天空俯瞰下方持續前進的視角,配上口白推進的畫面。
讓「當年的」與「此時此刻」有所交流,似乎在演唱會比較常看到(我現在能想到的就是Beyond的演唱會,例子應該不少。)如果要將「紀實影片」與電影本身的拍攝內容,做成「互動式」的狀況,很容易影響整個敘事的流暢度。
童話故事與暴力
然而,《德國,蒼白的母親》的強韌度並非存在於敘事的純熟,而是待會要提到的國家與家庭的雙重對映,以及所謂的「童話故事」(註1)之感。
其中一段讓人印象深刻,Lene背著Anna越過一片被雪所覆蓋的大地,接著她在一處暫時歇息之地說起了某個童話故事,中間Lene被兩名男子所強暴。Anna安靜地看著母親Lene被強暴,待Lene醒來之後,她只淡淡地說了一句:「他們是勝利的一方,因此可以對婦女擄掠姦淫。」而Anna給了母親一個吻。
「…女性觀點重新挖掘大歷史壓抑下的私人情感與生命記憶,並以半自傳、半紀錄片的形式,嚐試解開歷史認同與集體記憶的愛恨情仇…」摘自魔幻廢墟的母女童話-談Helma Sanders-Brahms的《德國,蒼白的母親》
這句話可以套用到本片,也可以套用到《旅行之歌》,也可以拿來述說所謂「女性電影」的中肯公式語句。
家中之國
許多事情會因為戰爭而改變,也有許多事情不會因為戰爭而改變。參與戰爭(屠殺)的Hans從痛哭流涕,最後可以向妻女宣稱要戰至最後一人。
發現了嗎?戰爭便是一個龐大而愚蠢的童話,並非魔幻寫實一般被歸類於某種形式的創作技法,而是再單純不過的殘酷童話。如果嘗試著用床邊故事的口吻去述說這部電影,是否可以體現出更為清晰的本質?
人類學家凡吉納普(Van Gennep)提出「生命儀式Rite of Passage」的理論,人在出生、結婚、生育、生病、死亡時經歷的儀式與場景,就是人由一個階段過度到另一個階段的重要時刻。
Hans與Lene共同經歷了戀愛、做愛、生子、分離、關係破裂、重大病痛,單就兩人的相互關係而言,戰爭確實造成了不小的影響,長久的分離所形成的鴻溝也是人類必然得面臨的狀況。
在歷史不斷地週而復始之中,至少在戰爭之中,人類本身的存在已經擺蕩於「好死」與「賴活」的兩端之間。對於Lene而言,每次與久未見面的丈夫那深深的擁抱,不也是抱著靈魂擺蕩在國族與家人之間的軀體。
當Lene悲傷地大喊著:「我只是要愛!」
「不久前,我察覺自己體驗了一種極其難以置信的感覺。我翻閱一本關於希特勒的書,被他的一些照片所觸動,從而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我成長在戰爭中,好幾位親人死於希特勒的集中營;我生命中這一段失落的時光已不復回歸了。但比較於我對這一段時光的回憶,他們的死算是怎麼回事呢?
對希特勒的仇恨終於淡薄消解,這暴露了一個世界道德上深刻的墮落。這個世界賴以立足的基本點,是回歸的不存在。因為在這個世界裡,一切都預先被原諒了,一切皆可笑地被允許了。」米蘭昆德拉-《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
對於戰爭
每次觀看關於戰爭的電影,總覺得人類經過戰爭之後,並沒有真的使得什麼事情變得更好(似乎只有國小的教科書會這樣說)。看完《德國,臉色蒼白的母親》,其中以戰爭對應生活事件的敘事方式,更是覺得人類在抵抗社會這方面,無論是掙扎求生或是剝削他人,還是為了一種虛幻的更大量的集體慾望,而這樣的東西卻是不存在的。
註1
《格林童話》是德國的格林兄弟在19世紀所著的故事集,原著多則具有血腥驚悚內容的民間傳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