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5-18 14:31:09人間遊子

三生石上話前因

話說唐朝玄宗時代,當時安祿山興兵作亂,攻陷東都洛陽。守將之一的禮部尚書李憕,據守府中不肯降賊,因寡不敵眾而被殺。他的十幾位公子也跟著遇害,除了李彭因任官咸寧,倖免於難外。另年僅八歲的李源,於兵荒馬亂中,被俘為奴,後來輾轉流離於民間。七、八年後,被他父親的故舊發現,才將他贖回,交給他的族人。那時李憕的舊宅早已捐為「惠林寺」了。

過了幾年,唐代宗聽到李源是忠臣李憕的後代,於是特別下詔書封李源為河南府參軍,隨後又封他為司主簿。但是李源卻因悲憤父親死於賊人之手,而發誓不做官、不娶妻、不吃肉、不飲酒,以盡孝思,於是呈書辭謝了。

他為了避開官場的應酬,並決定到父親的故宅「惠林寺」去隱居,便辭別了族人,隻身前往「惠林寺」。寺中住持圓澤禪師和他一見如故,甚是投緣而成為知己好友。自此李源常住寺裡,早晚都到父親寢室外行禮悼念。平常則不食葷酒,日中一食,過著出家人的生活。

時光荏苒,春去秋來,轉眼數十年。這時圓澤禪師與李源己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有一天,李源興沖沖的邀圓澤禪師,一道去四川的峨嵋青城二大名山朝山。李源想要經由湖北乘船從水路溯江而上,進入四川;而圓澤禪師卻要取道陝西的長安與斜谷,經陸路入川。為了這件事,兩人爭執了半年。結果李源仍堅持他的意見,而且振振有詞的說:「不行!長安故舊太多,當年我不想做官,現在也不想再經過那裡。」最後圓澤禪師終於同意走水路,並嘆了口氣道:「一個人的行動是不由自主的啊!」(意思是業力不能改變了)只好依照李源的話,向湖北進發。

兩人行行復行行。沿途吟詩歌咏,欣賞山光水色,逍遙自在,非常快樂!當船兒行到南浦地方,船家見天色將晚,便準備在此靠岸停船,於是船緩緩地靠向了岸邊。這時岸邊的一戶竹籬芧舍,走出一位中年孕婦。肩負著瓦甕到河下來取水,圓澤見到那婦人,頓時臉色慘然。李源見狀,奇怪的問道:「澤公!身體不舒服嗎?怎麼臉色如此難看?」圓澤禪師說道:「不是身體不舒服,只是想到要與您永別,心裡難過罷了。」李源聽了更為驚訝道:「澤公為何說這不吉祥的話呢?」圓澤禪師回答:「李公,您有所不知啊!您看,那位汲水的婦人。這婦人姓王,我應該做她的兒子,她己經懷孕三年了,因為我不肯來,所以她就很久生不下來,現在既然遇見了,那就不能再逃避,只好去投胎了。」李源聽完這一段話,心中非常後悔而又很難過,一邊流著眼淚說道:「唉!我真後悔走水路。您要是早說出來,我也不會堅持走水路呀!澤公,您以前可以逃避不來投胎,現在也可以不去投胎呀。」圓澤禪師回答:「凡事都有因緣,既然遇見了,就不能再逃避了。這是定業啊!您別難過了。這幾天得請您料理我的後事。三天後,您到那位婦人家來看我,我以一笑作證明。再十三年後的中秋夜,請您到杭州天竺寺外,我們再相見吧。」當晚圓澤禪師便坐化了。

等到第三天,李源去王家訪問說明來意,要求抱出嬰兒一見,王家立刻許可,當李源抱嬰兒在手時,嬰兒果然一笑,李源卻不禁淚流滿面,便將詳細情形告訴王家,王家也就拿出錢來將圓澤禪師安葬於山下。

李源亦無心獨自遊川了,於是轉回洛陽,抵達惠林寺時,才知道圓澤禪師早寫了遺書,叫他的徒弟交給李源,信上寫著:「祈君忍苦勿憂悁,酬業輪廻無可延;緣結三生情未了,待從他歲話前緣。」看完信後,李源不禁熱淚盈眶。說道:「原來澤公早就預知此事了,唉!早知如此,我也不走水路啊。」

數月之後,有一天李源收到由南浦寄來的信,看了信之後始知圓澤投胎數月後又去逝了。心中想道:「是啊!如果他就住在南浦,又何必約我十三年後在杭州天竺寺相見呢?原來澤公早就預知到第三生的事了。遺書上寫緣結三生竟是...」

歲月匆匆,春去秋來。轉眼過了十三年。李源仍住在惠林寺,他終於盼到了與圓澤禪師相見的第十三個年頭,他迫不及待的想與圓澤禪師會面。於是提前數日前往杭州西湖的天竺寺。李源以為圓澤禪師一定投胎在天竺寺附近,便在天竺寺前後方圓數里找了幾天,却一點消息也沒有。到了中秋夜晚,他來到天竺寺外的葛洪川畔。心中想著:「唉!不知澤公現在是什麼模樣了?他還認得我嗎?還記得今天的約會嗎?」李源望了望川畔的大石頭暗道:「不如登上石頭,居高臨下找找看,也好讓他瞧見。」於是李源登上大石,向四週眺望。不久,突然聽到對岸傳來咯咯的聲音。李源定睛一看,只見一位牧童騎在牛背上,手拿竹竿敲牛角,緩緩地走向川邊來。這時牧童也望著李源,然後吟道:「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李源一聽詩意,知道牧童就是圓澤禪師,內心既激動又欣喜,便急急問道:「是...是澤公嗎?」只見牧童遠遠答話:「李公,您真守信用啊!別來可好?」李源很興奮的說道:「啊!果然是澤公,請過來相敍吧!」牧童搖了搖手中的竹竿說道:「李公!您俗緣未了,我們前途不同,不必在一起,只要您繼續修行,不墮落三途的話,將來我們還會相見的。」李源問道:「澤公......難道您不回惠林寺嗎?」牧童回答:「李公!世間因緣本是聚散無常。就像那落葉,緣聚則聚,緣散則散,那有永不凋落的呢?貪戀無用啊!」牧童帶轉牛頭,轉身離去。並以竹竿敲著牛角邊走邊吟道:「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吳越山川尋己徧,卻回煙棹話瞿塘。」牧童的歌聲漸漸遠了,這時李源不禁老淚縱橫,悲傷的望著牧童逐漸遠去的身影。

李源於是轉回洛陽,仍然居住惠林寺中,兩年之後,有大臣李德裕向唐代宗保奏:李源為忠臣之子,很是盡孝,請予以官職。代宗准奏,封李源為諌議大夫。這便是李源所未能了脫的俗緣,但是,李源確實己經看破世情。淡泊名利,不肯就職,過了三年,他八十歲的時候逝世於惠林寺。

從此,人們就稱天竺寺外,李源和圓澤禪師會面的那片大石為「三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