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懷念。

走在前往教室的路上，她仰望著呈凹字型的三棟教學大樓，中間那一棟的底樓是低年級的教室，二樓是教師們的辦公室，三樓則是高年級的教室，其他的教室分佈在其他兩棟的大樓。

常常，下課的時候都可以見到高年級的學長學姊們待在走廊上，靠著白鋼的欄杆觀望和聊天，那個時候，子語都很羡慕在高處的他們，總想著自己哪天也能昇上那邊的班級就好了。

樓梯的鐵門也沒鎖，她輕輕推開一個小縫隙，側身走了進去。

後來，她在昇上高一的那年，終於如愿搬上三樓的教室，為此，她和堇心都高興不已。

另一個令人開心的原因是，初中三年都沒有分開過的她們，都選擇了文科，因此又被安排在同一班。

子語直接走上三樓，涼涼的風迎面吹來，狹長的走廊，地磚上飄著幾片泛黃的落葉。

教室的分配，通常都是同年級的在同一層樓，她抬頭看看經過的教室門上的班級名字，［高一文］。

還是高一文班啊，推推門，如她所想地上了鎖，於是她走到窗子前，湊近玻璃﹐然後笑了。

學校規定放假期間椅子要擺在課桌上﹐然後整齊擺放在角落﹐這個規定還是一樣保持下來了。

她只能憑空想像著那一年﹐那個位置是瞌睡蟲坐的，那裡是班上的第一名坐的，子語回憶著，堇心坐在第二排最后一個位置，而自己就坐在她前面的前面，中間隔了一個男生。

想起那個男孩子，她還是忍不住微微笑了。

她轉身走到欄杆邊，俯瞰教學大樓前的一塊空地，每星期一次的周會，那里就會站滿了學生。

第一次和他接触，是高一開學的第一天，進行新學年第一次周會的時候。

太陽很大，溫度緩緩上昇中，康子語無聊地看著校長的轎車﹐曝晒在太陽下﹐熱氣朦朧了視野。

講臺上﹐校長還在對今年的辦學方針高談闊論﹐順便提醒同學學校有多少年的歷史﹐而且是華社辛辛苦苦創辦的獨立中學﹐因此學生們要懂得尊師重道和禮義廉恥﹐不要敗壞了學校的名聲。

這些話﹐每換一個新學年﹐校長就要重複一遍給新生聽。但對於康子語和何堇心這種已經在學校待了三年﹐進而升上高中的學生來說﹐無疑是一種精神虐待。

而這個時候﹐康子語站在何堇心身後﹐突然感到一陣暈旋。

「拜託﹐快結束吧。」 堇心偏頭小聲咕噥著﹐用手掌當扇子搧風。

子語抬頭看看刺眼的太陽﹐額上開始冒出冷汗。

「真是一堆廢話。」

旁邊﹐傳來一个男生的聲音﹐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週圍的同學都聽見﹐而紛紛轉頭看向他。子語吃驚地轉頭看著右邊的他﹐只見他雙手插在口袋里﹐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剛剛在教室里，這個男生就坐在子語前面，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堇心說，他是今年轉來的轉學生。

終於﹐校長結束了他的長篇大論﹐換上了體育主任。

【去年的年終假期﹐籃總在我們學校体育館舉辦了一年一度的校際籃球比賽。很驕傲的﹐前兩屆本校的校隊不負眾望得到冠軍﹐加上這一次﹐本校已經是三次蟬聯冠軍寶座。】

全校原本昏昏欲睡的學生們瞬間清醒﹐開始竊竊私語，堇心笑著回頭看看子語﹐她微彎起嘴角，沒有表現太多興奮之情。

「妳怎麼了? 不舒服嗎? 」 堇心驚見她蒼白的臉色﹐關心地問。

子語搖頭﹐緊抿著唇。

「真的嗎? 」 堇心皺起眉頭﹐再問一次﹐子語老是因為不想麻煩別人而逞強﹐這點她再清楚不過。

子語慎重地再點一次頭﹐這時堇心瞥見那個轉學生正偷偷探頭看子語，不小心對上堇心的視線，他趕緊掉頭﹐臉上有不會輕易被發現的窘迫。

子語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回前方﹐堇心擔憂地再看她一眼﹐才轉頭面對前面。

她悄悄地撫著肚子﹐開始胃痛了﹐而且﹐那陣暈旋越來越嚴重，她知道自己可以托堇心告訴班導師自己的狀況﹐提早回教室休息。

可是﹐好不容易等到頒獎儀式﹐終於可以看見傅子陽領獎﹐她又不想離開。

【我們請傅子陽隊長到臺上代表全隊領獎牌。】

體育主任是個中年微胖的男子﹐聲音低沉渾厚。子語總是覺得﹐他老是笑咪咪的樣子和他大大的啤酒肚﹐跟他的職位一點都不適合。

熱烈的掌聲中﹐他從隊伍後方快步走向臺上。

子語的眼睛總算散發出一點光彩﹐眼睛的焦距在人群中緊緊跟隨他的身影。

【同時﹐傅子陽同學也是本屆校際籃賽的MVP球員! 】

傅子陽挺拔的身子快速走到校長面前﹐接過MVP球員獎盃和全隊隊友的獎牌﹐靦腆地對著校刊組的鏡頭笑，子語微微昂首望著他﹐為他的榮耀感到高興。

陽光忽然變得更加刺眼﹐模糊了子語眼裡的他﹐隨即眼前變得昏暗﹐她再也看不到那個散發著光亮的傅子陽。

『喂! 』

粗魯的男聲傳進何堇心耳里﹐她狐疑地回頭﹐卻看見半躺在轉學生懷裡的康子語﹐臉色慘白。「子語? 」

『白痴啊﹐還站在那裡干嘛? 』他看看呆愣的堇心﹐大聲地說﹐『快幫忙啊! 』

她這才回神﹐連忙將子語扶起﹐脫離隊伍。

子語知道自己的狀況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因為她其實並沒有真正暈過去﹐只是胃痛得厲害﹐加上全身無力，一位女巡察員幫忙扶起了她﹐還有個女老師一起跟回了班上。

被攙扶著離開前﹐她似乎還看到了臺上的校長和傅子陽也正望著自己。

還有在自己快倒下之前﹐及時扶著自己的轉學生﹐那灼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