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9-23 14:38:12燕子

PRIDE [四十六]

天晴踏著疲憊的步伐﹐從包包里拿出鑰匙開門。

 

剛剛在公司里把整理好的影片交出去﹐至此﹐她和PRIDE之間的關係就結束了。整理那些片段的時候﹐她一直回想起當時拍攝時候發生的事﹐直到從鏡子里發現自己上揚的嘴角才恍然﹐跟他們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快樂。

 

那天他們把她送回家以後﹐就再也沒見過面了﹐已經過了三天﹐以風也沒有再和她聯絡。

 

但她仍然記得﹐那天晚上以風發覺自己靠在她肩上﹐困窘移開的時候﹐臉上那不易察覺的微紅﹐還有在她下車向所有人道別的時候﹐他在黑暗中格外清亮的瞳孔。

 

她打開門﹐卻發現室內燈火通明﹐一陣好聞的食物香氣撲鼻﹐她呆愣在門邊﹐看著開放式廚房里那頗為熟悉的背影。

 

「妳回來了?」以風回頭望望她﹐然後繼續翻炒鍋子里的蔬菜﹐「再多三分鐘就可以吃飯了。」

 

她把包包放在客廳沙發上﹐看見餐桌上已經有幾道菜﹐他把最後一盤菜端出來﹐擺好餐具﹐雙手撐在椅背上看著傻傻的她﹐「吃飯吧。」

 

她拉開椅子坐下後﹐不可思議地看著滿桌的菜餚﹐以風夾了些菜放到她碗里﹐自顧自地吃了起來。她拿起飯碗﹐瀏覽菜餚的目光移到眼前的碗﹐然後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口飯放進自己嘴裡。

 

白得發亮的飯粒上﹐一滴晶瑩的眼淚。

 

以風訝然地看著她低眼捧著碗﹐在吃下第一口飯的時候﹐眼淚也順勢掉進了碗里﹐他緩緩放下飯碗﹐對於她突然的哭泣沒有一點頭緒。

 

「怎麼了?」像是擔心觸動她更難過的哭泣﹐他小心翼翼地詢問。

 

她聞言擦掉掛在臉頰上的淚珠﹐爽朗地笑了﹐『沒事﹐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出發去日本了。』

 

「我們只是先回張媽那裡陪了她幾天﹐今天大家都要回去各自的家。」他蹙起眉頭﹐「為什麼要哭?

 

她停頓著﹐像是在思索著適當的言語﹐『不知道﹐只是好多天沒有你們的消息﹐今天整理片段的時候又想起我們之前明明那麼要好﹐忽然覺得有點失落不安﹐好像一起經歷過的那些事﹐關於我的事﹐就要被遺忘了。』

 

她儘量輕描淡寫地說著﹐畢竟她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人﹐只是一個曾經的工作夥伴﹐PRIDE遲早也會忘記她的。

 

『可是我知道﹐自己沒有什麼立場要你們記得我啊﹐所以你還是當我沒說過吧。』看著以風沉默不語的樣子﹐她有點尷尬﹐仿彿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一樣﹐她只好故作輕鬆地說﹐『吃飯吧!

 

洗碗的時候﹐他們並肩聊起了回去看張媽的情況。

 

以風告訴天晴﹐那張全家福被張媽放大尺寸﹐鑲好相框﹐掛在客廳的牆上﹐她說﹐想念他們的時候﹐她就會駐足在這相片前﹐想張爸﹐想他們﹐然後就可以快樂地過每一天。

 

現在她加入了社區附近的義工團體﹐自願地做好照顧社區街坊的工作﹐每天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前天她帶著我們五個一起去做義工﹐說有五個這麼大又帥氣的兒子陪著﹐她可以虛榮好久好久。」以風微笑著聊起這件事﹐還是覺得張媽只是需要人手幫忙﹐才不是虛榮﹐「結果﹐我們被街坊鄰居圍著要簽名﹐問問題﹐根本幫不了她什麼﹐反而妨礙她做事了。」

 

記得那天﹐他從人群中抽空抬頭﹐看見張媽站在人群外圍看著他們﹐眼裡閃著淚光﹐卻帶著與張爸一樣慈祥的微笑。

 

『才不是﹐張媽是在實現張爸的宣言。』天晴笑著﹐洗好最後一個盤子﹐『你們是她和張爸的驕傲啊。』

 

以風側頭看著她﹐想起張爸對著街坊鄰居喊出來的那段宣言。

 

「孤兒又怎麼樣? 他們都是我的孩子!總有一天﹐我的五個孩子會證明給你們看﹐孤兒出身的他們﹐會成為我多麼大的驕傲!

 

他因而微笑﹐認同了她的話。

 

稍晚的時候﹐天晴在房里打開了電腦﹐出現的桌布畫面﹐是演唱會那天晚上﹐她所拍攝到的﹐那五個背光的身影。

 

那是她整理片段的時候﹐從影片上截圖的畫面。

 

她靜靜地凝視著﹐黑暗的底色﹐遠處刺眼的聚光燈﹐舞台底下小小的螢光棒﹐五個抬頭挺胸仰望滿天星斗﹐雙手互相扶持彼此背後的身影。

 

忽然﹐她聽見房門外傳來了悠悠琴聲﹐她打開房門﹐看見以風正在那白色三角鋼琴前﹐彈奏【心裡深深的地方】。

 

她站在門邊看了好一會﹐在以風彈完最後一個音後﹐她走到茶几邊﹐坐在地板上﹐順手拿起了旁邊的枕頭抱著﹐然後捧場地鼓掌。

 

『好聽! 再來一曲!

 

以風沒有繼續﹐只是無意義地在琴鍵上按下幾個音﹐「這鋼琴是我成為PRIDE以後﹐第一次用自己賺來的錢﹐買的第一樣東西。」

 

她安靜下來﹐抱著抱枕﹐凝望以風坐在鋼琴邊﹐回想起過去的神情。

 

「對我來說﹐這意義非凡﹐雖然唸書的時候有去打工﹐但那些微薄的薪金根本就存不了多少﹐更別說買這麼貴的東西了。」

 

『你怎麼學會彈琴的呢?』她好奇地問著。

 

「張媽教的﹐從小她就彈著琴教我們唱聖歌﹐不過最厲害的﹐還是龍一﹐他學會基本的和弦以後﹐一首歌只看張媽彈了三次﹐他就可以馬上上手。」以風笑著提起自己的兄弟﹐打從心裡崇拜他。

 

他隨手彈了一段聖歌的旋律﹐然後說﹐「這是我第一次學會的旋律﹐從那以後﹐我就深深愛上鋼琴﹐雖然自學的技巧沒有多好﹐但我期望﹐不做歌手的未來﹐可以成為一個作曲者。」

 

『你一定可以的。』她輕輕地說﹐柔柔地笑了。

 

後來﹐他們沒有再說話﹐天晴在檜木地板上躺下﹐閉眼聽著斷斷續續的琴聲﹐以風專心彈著琴﹐試圖完成他那首未完成的歌曲。

 

微風從沒關上的陽臺門邊吹了進來﹐帶點夜晚的涼意﹐撫過天晴枕著抱枕的臉頰。以風停下忙碌的雙手﹐遠遠凝望她沉沉睡去的臉龐﹐想起那晚自己靠在她肩上﹐安心睡去的樣子。

 

他關上了陽臺的玻璃門﹐從房里拿出了被子蓋在她身上﹐背對著她坐下﹐欣賞落地窗外的星夜。

 

良久﹐他順勢躺下﹐卻發現自己躺在天晴的枕頭上﹐只不過他的臉和天晴是相反的方向﹐他微微側過頭﹐他的眼正對著她的唇。

 

她的左臉那麼靠近﹐感受著她的氣息﹐他不禁猜想那天晚上﹐她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貪婪地記住那不想忘記的一刻﹐就像現在一樣。

 

忽然想起晚餐時她無預警的眼淚﹐在意識變得模糊以前﹐他輕聲說著。

 

「我不會忘掉的﹐曾經一起經歷過的那些事﹐那些﹐關於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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