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風拿著王奶奶交給他的大袋子﹐才打開門就看見天晴正要出門的樣子。

「你回來了啊?」天晴將手上的鑰匙收起來﹐對著他勉強笑了笑﹐然後看見他手上的大袋子﹐「你買得也不少嘛﹐我出去吃晚飯﹐再見。」

她沒有給以風回話的機會﹐徑自走過他身邊﹐將門關上。

以風側著身子﹐轉頭看著關上的門﹐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放下手上的東西﹐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天晴被他忽然打開門的舉動嚇了一跳﹐睜大眼睛看著他。

「有什麼事嗎?」天晴裝做若無其事﹐抬頭看著電梯上方的顯示器﹐電梯正慢慢從底樓升上來。

以風欲言又止﹐仿彿在思考著最適合的詞彙。

2樓。

天晴故意不去看他﹐但用眼角餘光觀察著﹐不曉得他在彆扭什麼﹐不是很清楚地劃清界限了嗎?

3樓。

『今天晚上。』以風終於說話了﹐天晴也終於把視線從顯示器上移開﹐回頭看著他。

4樓。

此刻的他﹐雙手放在褲袋里﹐即便鴨舌帽戴得很低﹐低得幾乎遮住了眼睛﹐天晴還是清楚看見了他眼瞳裡的真摯。

﹝叮!﹞

『今天晚上一起吃飯﹐』以風看見電梯門緩緩打開﹐天晴還是傻傻地看著自己的樣子﹐稍稍放松了緊繃的臉部線條﹐『好嗎?』


公寓里的廚房是開放式的﹐背對著門口﹐從飯桌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見廚房里的任何動靜。天晴坐在飯桌邊﹐雙手手肘撐在桌面上﹐支著頭看著以風在廚房里忙著的背影。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那之後他把晚飯需要的東西都寫在一張紙上﹐而她剛剛居然乖乖地幫他去買了那些材料。現在又坐在這裡﹐看著他忙碌的背影﹐等待晚餐出爐。

依稀﹐她還看見他早上冷漠的臉﹐聽見他冷冷的話語﹐然而現在﹐他又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想著想著﹐忽然看見以風捧著盤子走到桌邊來﹐她連忙正襟危坐﹐而他則將一盤香噴噴的意大利麵擺在天晴面前﹐然後又轉身回廚房。

番茄意大利麵﹐燈光照耀之下﹐色澤很漂亮﹐空氣中有好聞的番茄酸酸的香氣。她稍稍抬頭看見以風捧著另一盤走出來﹐另一手拿著兩罐她剛剛買回來就放進冰箱的可樂﹐他把手上的餐具放在聿晴盤子的左右﹐把可樂擺在中間﹐然後在天晴對面坐下。

兩個人對坐著﹐卻也沉默著﹐氣氛異常尷尬﹐於是即便天晴已經餓得飢腸轆轆﹐也沒敢擅自開動。

今晚晚飯的材料資金全是他出的﹐她只是負責採買。只是她不懂﹐他究竟要做什麼﹐今晚親自下廚請她吃晚飯的目的何在?

她瞥見桌上的可樂已經微微出汗﹐意大利麵熱騰騰的煙也有漸漸消失的趨勢。

『今天謝謝妳。』以風終於開了口﹐摘掉帽子的他頭髮隨意往後梳﹐天晴總算真正看見他的臉﹐『不管是早上的早餐﹐還是那些窗帘被單﹐都謝謝妳。同時﹐也對不起。』

天晴吃驚地看著他﹐他認真的臉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味﹐這樣鄭重的道謝和道歉讓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我說完了。』以風坐直身體﹐看著天晴示意她拿起餐具﹐『開動吧。』

天晴乖順地吃起了麵﹐竟嘗到了意外的美味﹐開心地笑了。「好吃!」

以風稍稍抬眼看著她吃麵的樣子﹐仿彿眼前的食物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一樣﹐終於放下了心中大石﹐畢竟這是他賠罪的方式。

「我可不可以問你﹐你為什麼會突然......」反省? 這樣說好像不太好。天晴思考著﹐卻看見以風瞭然的表情。

『其實妳早就知道我是張以風﹐對不對?』他一邊吃麵一邊問著﹐沒有看她。

「啊...... 沒有早知道啦﹐而且我只是猜想﹐還沒有肯定的。」天晴忙低頭攪弄盤里的麵﹐小聲嘀咕著﹐「誰會想到住在同一間公寓里的人是個大明星啊?」

『聽王奶奶說﹐妳是個記者?』

「嗯﹐本來是跑社會新聞的﹐停職兩年以後上司要我轉換跑道﹐去當娛樂記者。」天晴漫不經心地說著﹐「但我對娛樂圈其實不太關心﹐只知道當紅的那些明星﹐還有就是像你們這樣紅得很誇張的。」

以風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天晴則暗自責怪自己的心直口快﹐看著以風面無表情的繼續吃麵﹐她有了繼續問下去的好奇與勇氣。

「你們五個不是一起住的嗎? 為什麼你會自己出來租地方住啊?」

以風抬眼撇了她一眼﹐將最後一口麵吃光以後才慢條斯理地問﹐『妳現在是以室友的身份問還是以記者的身份問?』

「呃...... 一半一半啦。」天晴尷尬地笑笑﹐但沒有放棄聆聽答案。

『因為那裡是宿舍﹐』以風靠向椅背﹐將自己的那罐可樂打開﹐讓裡面的氣體慢慢地流泄出來﹐然後看著天晴清澈的眼睛說﹐『這裡是我家。』

天晴怔住了﹐然後想起之前在網上查到的資料﹐他們五個都是孤兒的身世。不知怎的﹐她忽然不想再追問下去﹐低下頭靜靜地吃完了麵。

已經天黑了﹐明天傍晚就要離開這裡﹐回去宿舍做復出的準備。

他轉頭看著陽臺外的夜景﹐靜靜思索著﹐然後微微發怔。因為他在收回視線的時候﹐無意中聚焦在通往陽臺的玻璃門﹐他和天晴面對面坐著的清晰倒影上。

半晌﹐以風看見鏡中的她喝起了可樂﹐便站起來要將她的盤子一起收走。

「我洗啦!」天晴急忙站起來要搶他手上的盤子﹐無奈他故意把盤子拿得老高﹐她根本搆不到。「哪有你下廚又你洗碗的道理啊?」

『賠罪啊。』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回廚房。

「沒有這樣的啦﹐」天晴跟著走了進去﹐然後佔據了兩個相連的洗碗槽的另一邊﹐「那一起洗。」

以風拿她的堅持沒輒﹐只好由著她清洗餐盤的泡沫。

『被單和窗帘我都適用﹐』他拿著海棉﹐刷洗餐盤表面﹐忽然開了口﹐『但妳不收錢不行。』

「誰說我不收錢啊? 那很貴耶。」天晴此刻站在他身邊﹐發現自己的高度才到他的肩膀﹐然後忽然發現不太對勁﹐「等一下﹐剛剛你拿回來的那袋東西是我早上買的啊?」

『是啊。』以風把盤子放進天晴的洗碗槽里﹐『被王奶奶訓了一頓。』

聿晴笑了﹐偷偷地在心裡感激王奶奶﹐她還以為那些是他自己買的呢。兩人在洗好了東西後﹐很有默契地將雙手隨意在牛仔褲上擦干。以風率先走出廚房﹐拿了可樂就要回房。

「以風。」天晴喊著他的名字﹐那好聽的聲調輕輕地撞擊著他的心臟。

他默默地回身看著她﹐在她臉上看見了常常出現的﹑自然的燦爛笑容﹐「請多多指教。」

他站在原地﹐看著天晴恬靜地站在飯桌邊﹐帶著那抹笑﹐等待他的回答。

略彎起了嘴角﹐依稀在她眸里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多多指教﹐晴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