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在店裡又吵又鬧的﹐天免不了又被拱上臺高歌幾曲。
幸虧他的團員有先見之明﹐帶齊了樂器﹐於是整個晚上天都不斷滿足眾人的要求﹐唱個不停。
而皇上﹐嘴邊的笑容不曾消失﹐一口接一口地吃著我們做的蛋糕﹐和泉叔坐在一起話當年。
[不行了不行了﹐讓我休息一下吧。] 天放下麥克風﹐求饒般說。
[我來我來~!] 其中一個超愛唱歌的熟客接棒唱下去﹐給天一點緩沖時間。
我倒好杯水﹐遞給走向吧台的天﹐取笑他老了﹐唱幾首就累。
[那妳去唱啊。] 他打我的頭。
[呵呵﹐免了﹐要趕客人的時候再叫我出馬吧。] 我哈哈笑著﹐而天忽然微笑凝望著我。
[小書﹐好久沒看見妳笑得這麼開心了。] 他放下杯子。
[有嗎?] 我捏捏自己的臉﹐[我沒有不開心啊。]
[妳爸爸還好嗎?] 半晌﹐他問。

我低下頭微笑﹐他總是輕易看穿我所有的偽裝。
[爸爸的情況越來越不好﹐所以有點擔心。] 對著他﹐我可以放心說出一切。[說得悲觀一點﹐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這麼嚴重了嗎?] 他自言自語般說著。
我點頭﹐然後揚起笑容﹐[沒事的﹐我會珍惜還在他身邊的日子。]
[小書好像變堅強了喔。] 他也笑著。
另一遍正起鬨﹐叫天上臺唱歌。天看看他們﹐又回頭看看我﹐我笑著揮揮手﹐示意他趕快上臺。
他微笑﹐將水一口喝光﹐轉身上臺。

洗好杯子﹐我趴在吧台里往外看﹐一群人鬧得快瘋掉了。
阿森大概是喝醉了﹐不知道在嚷嚷些什麼﹐和謙也是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時間是十點半﹐還有一個小時半﹐皇上的生日就結束了。
皇上也喝得有點微醺﹐連他的光頭都變紅了﹐呵呵。
忽然瞥見開了一半的鐵門外有雙紅色高跟鞋不斷地在徘徊﹐起初並不以為意﹐也許只是剛好站在我們店門外等車的女人。後來﹐見她停得有些久﹐而且還略彎著膝蓋﹐似乎在窺看我們店裡的情況。
於是我走過去﹐彎著身子推開門﹐走了出去。
[請問有什麼事嗎?] 那女人正好背對著我﹐似乎被我嚇了一跳。

她轉過身面對我﹐年屆四十﹐對著我禮貌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喔﹐我們今天沒有營業﹐歡迎明天再來。] 我直覺她也許是顧客﹐於是微笑著向她解釋。
[呃﹐不是的。] 她拉拉從肩上滑下去的手提包﹐[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啊? 那請問他是。。] 我恍然。
她從包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我﹐我接過﹐仔細地看了看。相片中是一對男女﹐坐在陳舊的沙發上﹐手裡捧著茶杯﹐神情羞澀卻蔓延著甜蜜。[不知道這裡有沒有相片中的這個男人?]
等我看清男人的輪廓之後﹐大大地倒抽一口氣。

[皇上?] 我脫口而出﹐該不會﹐這女人是藍尤潔吧?
[對﹐他叫黃善。] 女人看起來很高興﹐語氣顯得有點急切﹐[他在裡面嗎?]
[呃﹐他是在裡面啦﹐可是。。。] 我有點為難﹐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想見她﹐貿然帶她進去會不會讓他不開心啊?
[麻煩妳﹐帶我去找他好嗎?]
正左右為難的時候﹐身後卻傳來皇上的聲音。[小書﹐是誰啊?]
我驚訝地回頭﹐只見皇上的雙手撐在鐵門的下方。還來不及阻止﹐鐵門就被緩緩地推上去了。

相隔七年的重逢﹐就在轟隆隆的開門聲中上演。
皇上略彎起的嘴角﹐在看見我身邊的女人的下一秒﹐悄悄垮下﹐然後像是化成石像﹐無法動彈。
藍尤潔雖也嚇了一跳﹐卻很快地調整好心情﹐大方地笑著。
[阿善。]
聽見這個熟悉的呼喚﹐皇上的身子震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慢慢緩和﹐眼神變得深邃﹐釋放出一種叫做[思念] 的情緒。
微風輕輕吹著﹐我站在他們之間﹐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份久違的心動。


[不知道他們昨晚聊些什麼喔?] 我偷偷瞄瞄在廚房忙碌著的皇上一眼。
昨晚皇上見了尤潔之後﹐就丟下我們這群小鬼﹐帶著她離開。派對沒了主人﹐早早就結束了﹐留下我們這些始作俑者默默地打掃。
今天他卻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來開店﹑營業﹑下廚﹐一點異樣都沒有。
[聽泉叔說﹐尤潔回去香港了耶。] 小令附在我耳邊小聲地說。
[真的嗎?] 剛送完餐點回到吧台的仙雯耳朵還真尖﹐[我還以為她是要回來皇上身邊的呢。]
[不會吧﹐她畢竟還是有老公的人啊。] 阿森洗好木瓜﹐切成一塊塊備用。
想起昨晚皇上的表情﹐閃著光的眼眸﹐藏有很多很多說不出的感覺。
[姑且不說她回來的目的﹐至少她的出現﹐給了皇上多年來的思念一點回報吧。] 我怏怏地說。
[結果﹐也許﹐她只是回來看看好朋友的吧。] 和謙的語氣很失望。
一直不發一語的天看看時間﹐轉身走上臺。

今晚客人還蠻多的﹐好不容易到了打烊時間﹐人潮總算散去一些。
皇上拿著啤酒﹐坐在正面對著舞台的座位﹐雖然不是失戀﹐但神情難免失落。他抬起手﹐伸出兩根手指﹐意指要多兩罐。
我走向他﹐把他桌上的空罐子收走。
從他空閑下來到現在﹐他已經喝了六罐啤酒了。
[這位先生不好意思﹐因為我們快打烊了﹐所以只能提供您最後一罐啤酒﹐] 我放下手上的一罐酒﹐冷冷地強調[最後]兩個字﹐[謝謝您的光臨。]
他瞪大眼﹐不禁啞然失笑﹐[拜託﹐這是我開的店耶。]
我不語﹐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最後就最後。] 他拉開拉環﹐裡面被禁錮的氣體被釋放了﹐然而他的傷心﹐也能夠被釋放嗎?

良久﹐他開口對一直站在他身邊的我說﹐[坐下吧。]
我聽話地坐下﹐眼睛卻看著臺上的天。
[她只是剛好跟著老公來馬來西亞出差的﹐遇到我生日﹐來祝賀我順便敘舊的。] 皇上笑著﹐自己招了供。[妳還想知道什麼?]
我搖搖頭﹐把眼光移向他﹐[我只是關心你﹐不想你喝那麼多﹐傷肝。]
不要像我爸一樣﹐這句話不吉祥的話﹐我放在心裡沒說出口。
皇上愣了一下﹐隨即了然地笑了﹐伸手摸摸我的頭﹐害我酸了鼻頭。
[她說﹐她現在很幸福。] 皇上揚起嘴角﹐有欣慰的意味。[這樣就好﹐真的。]
我沉默著﹐知道皇上在說真心話﹐真心地為尤潔高興著。

我把手伸進口袋里﹐觸碰安躺在裡面的信。
是不是﹐應該物歸原主呢?
我猶豫著。
[最後一首歌﹐送給我的老闆。] 天的聲音從音響中傳出﹐我和皇上同時望向他﹐望見他令人心醉的笑﹐[Desperado。]
鼓起勇氣﹐我拿出信﹐擺在皇上面前。

Desperado, why don’t you come to your senses?
You been out ridin’ fences for so long now
Oh, you’re a hard one
I know that you got your reasons
These things that are pleasin’ you
Can hurt you somehow

Don’t you draw the queen of diamonds boy
She’ll beat you if she’s able
You know the queen of hearts is always your best bet
Now it seems to me, some fine things
Have been laid upon your table
But you only want the ones that you can’t get

Desperado, oh, you ain’t gettin’ no younger
Your pain and your hunger, they’re drivin’ you home
And freedom, oh freedom, well, that’s just some people talkin’
Your prison is walking through this world all alone

Don’t your feet get cold in the winter time?
The sky won’t snow and the sun won’t shine
It’s hard to tell the night time from the day
You’re losin’ all your highs and lows
Ain’t it funny how the feeling goes away?

Desperado, why don’t you come to your senses?
Come down from your fences, open the gate
It may be rainin’, but there’s a rainbow above you
You better let somebody love you
Oh, you better let somebody love you
Before it’s too late

皇上閉著眼睛﹐仰頭靠在沙發椅背上﹐沉靜而孑然。
手上﹐還拿著那封信﹐散發出濃濃的思念。
都結束了﹐他說。
我看著他﹐小聲地重複了一句﹐[before it’s too late。]


~打開心門﹐讓別人愛你﹐在還來得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