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25 21:27:32sa*
弔祭
如果天地也就這麼廣闊,那海的盡頭,越過那些船隻,又是哪兒?
總是踡踞在頂樓,望向無際的藍色波濤,
「總有一天,我會去窺究那頭」,年少而狂妄的她,
許下成為太空人的另一個願望,也許比起飛行在無知的太空之中,
在已知的地球表面是件比較容易達成的事,
縱使那旅程也是如此的撲朔迷離,難以捉摸。
曾以為沒人懂的夢,那年寒冷的冬,
出乎意料之外的在國境之南遇見的陽光男孩,
「黑人!」她總這樣叫著他的,也唯有黑色才能襯托出他的氣質,
狂傲而不馴,像是神話中的獨角獸,
在幽暗神秘的黑色森林裡翩然無聲地來,又驟然的奔走離去。
「我終將寂寞老去。」
他點燃手中黑色的菸隻將白色奶油香味的菸圈套住她許久未曾澎湃的胸口,
而艷日下的浪花仍舊拍打著岩,發出野獸般的怒吼狂嗷。
海上漂流的木呀!散發著誘人的牛奶香。
她一度以為自己是海的孩子。優游在海底浮沉隔絕了嗷嘈的塵凡,
自己必定是墜落至此的星子;冬日難得溫暖的海水,阻隔了所有不安與煩躁,
她彷彿回到遁入這複雜繁瑣世界的前刻,回歸到母體的子宮,
在羊水中跌宕起伏,而牽葛母體跟子體之間的臍帶化作腳上的一根繩索,
她仰賴那條薄弱的尼龍在大海中徘徊,像是被什麼追趕似的狂奔,
唯一的目標是征服每個即將吞噬她的浪頭。
直到天幕被染成噬血的紅,那岸上的椰子樹彷彿即將燃燒起來,
狂烈的,炙烈而帶著無窮生命力的在冬末春初的海岸線火紅的燃燒,
黑色的浪此刻化成一頭頭猛烈的獸,張著鋸牙鉤爪在後頭追趕著,
狂奔的速度及捲起的白色陰森爪牙高高的在她身後逼迫。
於是,自母親的懷抱中逃脫而出,
將羊水自掩蓋的耳骨傾倒在綿延的沙灘點成斑駁的血漬,
拖著蹣跚的步伐,任海風夾雜著氯化鈉啃蝕著古銅色的膚。
「再多坐會兒吧!」他偕她屈膝坐在漂流來旅行的朽木上,
信手點菸的姿態像是即將振翅翱翔的鷹,一切是那樣自然不造作扭捏。
想起北國的月亮男孩,他也像是一隻孤傲的鵰,
眼神帶著令人不解的桀骜不馴,倔強傲慢,凶狠而孤單。
鷹、鳩、鵰,是沒有團體紀律的鵬鳥,
牠們絕對不會群體遨遊在天際,更不可能對同伴施予同情,
一生唯有一個伴侶,當伴侶老去,鷹從此孤獨而更加恣意狂行。
讓浪花舔舐著腳指,這是一種膜拜的儀式,
虔誠的呢喃和著風裡的聲音,飄蕩在遠去船舶的鳴笛。
她累了,靠在他敦厚的背上打盹,微涼的晚風在耳際細語,
她聽不見,也不需聽見,伴著她睡去的只有他從背後傳來的,
合乎心跳頻率的微音。
多年後的她,也許面對一個擁抱,一個法式長吻,再也沒有心臟跳動的痕跡。
她認為自己患了無可救藥的絕症,
再多的溫柔敦厚跟甜言蜜語砌築成的堡壘,那看似堅固華麗的城,
她都認為那是一所深許的苑。
也許是壞死的細胞作祟,她再也沒了知覺,而面對依舊潮來浪去的海洋,
散落一地心碎的清脆聲音,很輕易的就被狂躁的風撫平,
沒有人知道她佇立在餘暉中久立的原因。
終究,她幻化成一座雕像,隨著浪的拍打侵蝕,
任蛀蟲在身上咀嚼醜陋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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