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春】
一、
大四的寒假，春節已過，算一算開學日不到兩個禮拜了。窗外傳來摩托車在巷弄中呼嘯而過的噪音，在噪音最大聲的那一刻，昏暗的房間牆上閃過黃色的車燈。黃呈彥呆坐在電腦前，心不在焉的處理這個寒假接的第五個設計案。
大概這是大學的最後一個長假，應該過得充實些。而且黃呈彥才剛結束一段戀情，想讓自己忙一點，讓自己腦中填滿其它事物。
他從寒假之前，就開始向各方詢問有無案子可以委託他來做，朋友、老師們也很熱心的幫他打聽。期末考一結束，黃呈彥手上就有三個案子了。他不讓自己有半點休息的時間，放假的第一天，他就先到基地勘察，晚上開始進行設計。白天在密不通風的工地，很快的讓衣衫浸滿了汗；晚上回家，洗完澡，就著電風扇的微風，坐在電腦前著手設計。
今年的冬天不冷，令人們有秋天過了，馬上就是春天的錯覺。屬於冬天的聖誕節，大家都是穿著短袖，走過裝飾金銀聖誕掛飾的商店。一如往年，商店中撥放聖誕歌曲，聖誕卡貨架一落落，但是留連其間欣賞卡片，或手捏一疊卡片的人群越來越少了。或許天氣太熱了，商家看看擺在店門口的聖誕樹，竟然覺得大太陽下出現聖誕樹已是過份，若再噴上雪花，就太不合理了，索性隨意掛上幾件聖誕節吊飾，任其在日光下反射出強光，炫目來往的人車。
黃呈彥回想上個禮拜的春節連假，和往年一樣跟著家人回南部祖父家。但是一切都很無趣，讓黃呈彥懷疑起，為什麼小時候能在春節初過，就開始期待下一個新年的到來。
想到除夕夜的年夜飯，真是糟糕，在下午四點，日頭仍烈的時候，祖父竟然吩咐全家人將桌椅飯菜搬到稻埕上。一家人盯著滿桌的菜餚，興趣缺缺的夾起涼拌菜，略嘗幾口就停箸不動了。置於圓桌中央的火 鍋，滾滾的水泡鼓動著蔬菜、丸類。劈劈啵啵的滾水聲，提醒著旁人，這家人圍著圓桌的場景，並不是一幅繪製精細的台灣風俗畫。蒸蒸的水氣，模糊對桌兩人的視線。黃呈彥厭厭的盯著火鍋，紅色、綠色的火鍋料浮浮沉沉。突然間，他看見一物，戳破白茫茫煙幕而來。那是對桌的祖父，手提著久浸的藥酒過來。
「阿彥啊，跟你阿公飲一杯。」
黃呈彥和祖父默默無語的對乾了一杯，之後臉感紅熱，意識也漸漸模糊。黃呈彥事後回想，自己是邊撐著軟棉棉的身體，強忍著心臟急跳的痛苦，好不容易走到黑暗的房間。摸到床沿，眼睛一閉，之後腦中盡是雜亂了。
或許是除夕之後每一天重覆著邊看電視新年特別節目，邊吃零食的無聊生活，那一天醉酒的印象雖然朦朦的，反而比較起春節的其他回憶來得有趣一些。
黃呈彥掛著msn，偶爾有朋友來和他聊天，他就把設計暫放在一邊。這天晚上，他心不在焉的，想著新年的事。因為正在想著醉酒的事，竟然造成心神茫茫。
「叮咚！」電腦桌面上突然亮出的對話視窗，把正在神遊的黃呈彥抓回現實。
「哈囉，這個星期四有空嗎？」
來訊的是黃呈彥的高中同學羅元謀。
「嗯，有空啊，星期四要幹嘛？」
「辦同學會啊！以前辦過幾次，可是你都沒有來過。」
黃呈彥的確在高中班網上，看過幾次高中同學會公告。那時候黃呈彥覺得既然沒有人主動約他，他也不好意思去參加。晃眼一過，近四年的時間沒有跟高中同學見過面。大學都快畢業了，總該在同學會出現一次 吧！更何況，這次還是有人來約…。
「好啊，詳細的地點和時間呢？」
「你要來啊，太好了！你也算是隱藏人物耶。理論時間是早上十一點，地點在下面這個網址：www.$#@&%^.com.%^&」

二、

星期四早上，黃呈彥整理一下頭髮，考慮要不要穿外套出門。這一天，天氣陰陰的，空氣溫暖又潮濕，但是三月天，偶爾風大又會讓人覺得冷。他想到待會要去的地方，是台北市信義商圈。那個地方路寬、樓高，大樓風特別明顯。黃呈彥在新年前新買一件外套，自己很喜歡。
「沒有什麼理由不穿嘛！」
黃呈彥披上外套，把錢包和鑰匙塞入外套口袋，雙手空空的出門去。
從新店坐捷運到台北市政府站，這一路上都是在不見天日的地底下。從捷運新店線通車開始，黃呈彥就很常搭乘捷運到台北各處，但他仍無法習慣這樣子坐在車廂裡，沒有風景可看，又要迴避與他人視線相對。他只能像做虧心事一樣，盯著地板，偶爾瞄幾眼女生的腳踝。
出捷運站，才十點。黃呈彥跟著人潮走向信義商圈的中心地帶。
黃呈彥除了放長假時會接案子賺點錢外，有課的日子，他是不打工的。能讀到大學，對黃呈彥木言，已是難得了。本該由他門己半工半讀，把大學讀完。但是室內設計系的作業量龐大，讓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好厚著臉皮讓父母負擔學習上的各種費用。因為沒有打工，也不好意思跟父母討零用錢，黃呈彥只好省吃儉用，假如有什麼暑侈的開銷，他都是戰戰競的把錢從銀行中提出來用的。台北信義商圈，消費水準豈是黃呈彥能常來的。
黃呈彥雖窮，但是窮人不現出錢包，誰知道他窮呢。他心情輕鬆的到各處百貨公司，或是精品店晃。欣賞站內的設計，藉以參考學習。黃呈彥每到一家店，必定進入該店的廁所參觀。其中他最喜歡的廁所設計，是一間牆面以黑色為主調，洗手台及其他設備由五金和玻璃所構成。他在光亮的黑色牆面，看到自己的映象。從那映象中，他看到的自己，竟然是如此成熟、莊重。金色、銀色的金屬零件，鎖著水晶般的洗手台以及鏡子。黃呈彥覺得那些耀眼的五金，就像象微速度的光芒，環繞在象微「虛無」的玻璃邊。如此金銀閃閃、水晶通透潔淨，協調出似無重量的輕盈，置於令人心愮沉靜的黑色空間中，一輕一重，相輔相成，營造出高貴的空間氛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季節是初春的關係，商店內的空調按慣例將溫度調得高一些。室外的風雖然大，但是待在商店內，是感受不到半點氣流的。黃呈彥討厭與別人一起擠電梯，選擇走電扶梯或是安全梯。爬上配下的，又常常走經過投射燈的光線下，過了一段時間，黃呈彥的額頭冒出汗珠。因為懶得脫下外套，混身悶熱，他漸感腦袋昏眩。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距離約定的十一點僅剩五分鐘了，為了透氣，也為了不想遲到，黃呈彥離開商店。還好約定會合的地點，就在對街而已，他徐徐步過馬路，到了定點，環視周遭，並沒有發現其他同學。
「是我來得太早嗎？」
黃呈彥捏著被汗濡濕的髮簇，百般無聊的看著一旁的媽媽和小女孩玩勾手遊戲。
正當黃呈彥看到晃神時。
「嘿！你是黃呈彥吧！」
黃呈彥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定神一看，原來是洪毓茹。看著她的臉，黃呈彥從腦海中搜尋有關於她的資料。
「嗯，她住在中壢，每天都要在早上五點半時搭電車到台北，然後轉搭校車到新店的學校。真佩服啊，她有這樣的毅力，而且讀書也讀得很認真，常常數學考全班最高分。可惜她學測失利，沒辦法參加申請入學。咦…後來她聯考有考上學校嗎？那她現在在那裡讀大學？」
黃呈彥很好奇這個問題，但是不敢問，也不想問。因為記得前年暑假參加國小同學會，當同學們說著自己就讀台大、政大時，就讀私立大學的他，感覺自己是去被羞辱的。黃呈彥對那次同學會的印象非常反感，從此對於後來國小同學會消息充耳不聞。黃呈彥學得自己能考上大學，是自己好運而已，不值得驕傲，至於洪毓茹當初臨考落馬，只能為她到可惜了。
黃呈彥心裡想著這些，心裡竟然哀傷起來了，然後一直沉默著。洪毓茹只不過是跟他打個招呼，沒想到黃呈彥沒有半句回答，還面帶哀容。
「是個怪人，我有欠他嗎，現在擺哭臉給我看是怎麼樣？為什麼我一來，就遇到這樣的傢伙啊，衰！」
洪毓茹心裡雖然嘀咕著，但是臉上還是笑笑的。
「嘿，沒有別人來呀，那我去另外一邊找找看啊。我先去那邊了，拜拜。」
洪毓茹離開後約莫五分鐘，黃呈彥看見羅元謀和幾位男同學從對街走來。
「哈哈，黃呈彥，我們在新光三越樓上就看到你站在這裡了，一直都是你一個人嗎，沒有其他人到啊？」
羅元謀從高中時代，一直是開朗的聲音伴著笑顏，這一點，很得黃呈彥的喜歡。過了四年，羅元謀依然開朗，聽到他那有精神的招，讓黃呈彥為之心情愉悅。
「哦，有啊，剛才洪毓茹在這裡的，她現在去另一邊找看看有沒有人站錯地方去了。」
「哼，真好笑耶，約定的地點這麼明顯，再路痴的人都可以找得到，全信義區的大樓就只有這裡才有大掛鐘，關於這點我不是有在報地點的時候，跟大家強調…」
「可是你給的地址是錯的耶，如果我沒有跟你一起來，就有可能找不到地點。」跟著羅元謀一起來的江鴻強，癟著嘴搶白。
「啊？哈哈，是哦，是這樣哦，啊哈哈…」
黃呈彥又看見羅元謀的笑臉了，受他的開朗感染，不自禁的跟著呵呵笑了幾聲。這時候江鴻強看了看黃呈彥。
「黃呈彥，你變瘦很多耶，而且你現在沒有戴眼鏡，看起來帥很多。」
「呵呵，是哦，我自己沒有什麼感覺啊。」
黃呈彥學得害羞，故意把頭轉向另一邊，眼光掃過時，正好看到洪毓茹帶著一群女生走過來。會合地點的人群，一下子增加許多。
黃呈彥本來只有一個人的，想著待會遇到老同學時，會不會覺得尷尬，因此感到不安。現在人多了，大夥們嘰嘰喳喳的。他看著其他人談話的很熱絡，覺得自己被孤立在一旁，漸感無聊。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鐘，已經十一點半了。他從十點到現在，還沒有坐下來休息半次，所以感到腳痠腰痛。黃呈彥環視周遭，發現大樓內部的商店旁有沙發椅。他想著，坐在裡面，可以看得到外面的情況，假如人群要走向餐廳，他不用怕會脫隊。於是他走進室內，選個可以看到門口的椅子坐下來。
黃呈彥坐對著門口，看著外面的人群發呆。過了一段時間，人群越來越多，但並沒有要移動的跡象。黃呈彥打個哈欠，眼精眨了眨，左右迴轉讓僵硬的頸肌得以舒展。當他把頭轉向右邊時，瞥見一位頗為亮眼的女生。因為好奇，他在下一次頭轉向右邊時，特意放慢速度，以讓自己能看得清楚一些。那位女生，微捲的粟色頭髮落及肩上，頸上戴著穿有珠飾的項鍊，上衣外加披一件淺綠色薄衫。白皙的小腿，縮在米色摺裙下。黃呈彥繼續盯著門外發呆，想著剛才怎麼沒發現身邊有人，而且那女生，似曾相識…。
門外的人郡，騷動起來。黃呈彥察覺到集合的人們，就要往大樓內部移動了，於是一手撐著椅子，準備起身。這時候身旁的女生也拎起包包，準備離開位子。

三、


同學會地點是位於大樓五樓的一間美式餐廳。餐廳內部一派美式風格，牆壁上貼著假磚。靠著牆面的酒櫃，掛著一排沾有薄塵的玻璃杯。酒櫃旁用白色花崗石砌成的壁爐，內部堆著木炭，木炭中間用一閃一閃的紅燈偽裝成火光。故意燻黑木紋的破船板，懸在天花板下。餐廳臨路的那一側，是整片的圍幕玻璃，採光相當良好。坐在餐廳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夠從圍幕窗外看到遠方的101大樓，以及做為背景色的陰灰灰天空。餐廳播放的流行西洋歌曲，隱沒在人聲吵雜中。一排長桌，上面擺著好幾盤的義大利麵、炸薯條、烤肋排，以及大桶的果汁、紅茶。
黃呈彥的高中同學們，有些人在畢業後仍交往熱絡，所以很自然的坐在一起。其他僅有同學會才會見面的同學，大約以剛才在樓下交談時，彼此聊得來的同學為小群體。剩下的，就像黃呈彥這樣，第一次來同學會，對四年末見的同學們感到生疏，因而久久站在桌旁，不知該就何位坐下。
黃呈彥瞄到同他們這群一起站著的同學中，剛才和他在一樓坐著休息的女生，也在這裡。
站久也不是辦法，黃呈彥率先坐下，其他站著的同學跟著黃呈彥的動作，就男的一排，女的一排對桌坐著。
剛才一直注意的女生，就坐在黃呈彥的斜對面。
羅元謀從聊天最熱絡的群體走過來，跟他們打招呼：「你們都是隱藏人物耶。這麼久沒和我們見面，有些人變了這麼多，都快認不出來了。像黃呈彥眼鏡沒戴，我在路的另一邊看到他，如果不是他的身高，我還以為他是閒雜人等耶。」
羅元謀看著黃呈彥，伸手去撥弄他的頭髮。
「頭髮留長耶，我記得你以前都是剪平頭啊。留長頭髮看起來還真帥氣啊。」
黃呈彥沒辦法對羅元謀生氣，只能像個小狗抬眼看著人捉弄他一樣，露出無辜的表情。旁邊的人看到這一幕，覺得很有趣，發出了笑聲。
「其他人要不要跟大家自我介紹啊，黃呈彥，你先自我介紹吧。」
「什麼自我介紹，只是幾年沒見面而已，這樣子不是很怪嗎？其他人，我也都認得啊。」
黃呈彥掃視一遍參加同學會的成員，的確，大家或多或少在服裝打扮以及身材上有些差異，但是不至於認不出來。
當視線落在斜對面的那個女生時，黃呈彥特別注意看一眼。剛才在樓下只能瞥視，認不清楚，這下仔細一看，原來她是林書玲。
林書玲是他高中最好的朋友陳全榮的女朋友。在高中時代，陳全榮的功課很好，常常考全班第一名。林書玲是高二時分文理組班級時，從隔壁班轉過來的。黃呈彥記得林書玲不太跟其他人講話，不過她很喜歡畫圖，從國中開始就一直待在一間名畫家的畫室學習作畫。黃呈彥和陳全榮很要好，有時候會三個人一同在走廊上，靠著欄杆聊天。剛開始林書玲不太搭理黃呈彥，後來聚在一起的機會多了，和他熟稔，從此黃呈彥成為少數林書玲會主動搭訕談話的朋友。當初黃呈彥在準備大學推甄的資料時，林書玲就曾經主動指導他，作品集的畫作要怎麼畫比較好。
關於當初陳全榮和林書玲交往的事，黃呈彥記得是高三那年的事，這件事曾經鬧得風風雨雨。高中時，陳全榮功課好，運動細胞也好，長相俊俏，個性開朗，在校獲得不少女生的崇拜。每到下課，黃呈彥坐在位子上看書時，總會被走廊上陳全榮和別班女生的笑聲干擾。班際盃籃球賽場上，圍在籃球場邊的觀眾，有半數以上是欣賞陳全榮籃球場英姿的學妹。
某一天，班上一位男同學發現陳全榮和林書玲，並肩坐在花臺前，狀似親密的在講話。隔一天，陳全榮和林書玲在交往的傳言就準準揚揚了。林書玲在高中時不愛說話，向來給人冷酷的感覺；長相普普通通，加上一直保持國中學生妹的短髮，對於高中男生而言，是毫無吸引力的。而萬人迷的陳全榮，竟然會和林書玲走在一起。有不少同學認為男同學是看錯了，或是誤會。
「啊，對啊，我在跟她交往。」
陳全榮對於同學們的疑問，用很簡單的一句話打破。從此林書玲走在路上，常常被錯身而過的女學生用惡毒的斜眼瞪。黃呈彥有時候在路上看到這幅場景，注意到迎面而來的林書玲臉上沒有表情。既有對她的冷酷印象，讓黃呈彥以為她對於別人的攻擊，毫不在意。之後兩人有過交談，黃呈彥才發覺，林書玲不愛講話，是原由於她的個性害羞。想到她被人斜眼眼瞄的時候，其實心底是很難過吧。黃呈彥對林書玲深感同情，決定以後要協助好朋友，一起讓他的女朋友開心，所以讓她加入他們的朋友圈，不要再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黃呈彥回想往事，印象中沒有魅力的女生，現在竟然變得如此亮眼。他不禁感嘆，四年的大學生活，可以將一個人的外貌徹底改變。但是有些事還是不變的，林書玲坐在吵雜的女生群中，顯得特別安靜。一個人默默的吃著義大利麵，似乎旁無他人一樣。偶爾有同學和她搭訕，她冷冷的回應幾句，再來就是一段沉默。這樣子尷尬情形重覆幾次後，再也沒有人願意和她說話了。
黃呈彥今天是四年來第一次出現在同學面前，很多同學走到他身邊和他聊幾句話。也有幾位女同學拉著他的手，要求他一起合照。當黃呈彥出店門口接手機回來，經過女同學群時，聽到有女生在說：「黃呈彥本來就高，以前肉肉的，看起來很壯很可怕。現在身材變結實了，又懂得打扮，看起來很上鏡。」感到害羞的黃呈彥裝做沒聽到，朝著自己座位走去。
當黃呈彥走到男同學群時，昔日的好友陳全榮拉住他。
「黃呈彥，我們不是麻吉嗎，怎麼都沒有和我再連絡了？之前的同學會也都沒來。最近過得還不錯吧？」
黃呈彥心想，大一時曾經和他聯絡過，總是找不到人，次數多了，他只好無奈的放棄。大二以後，與新朋友的關係熱絡，加上忙於系學會的活動，就再也無暇他顧了。
「嗯，最近還滿忙的，不過一切都很順利。」
「過得順利就好。你跟我拍一張照好不好，為了紀念過去的友情。」
「要拍照啊，到我位置那邊去吧，那邊臨窗，光比較亮，拍起照來會比較好看。」
陳全榮弄著挑染過後的頸後長髮，有些心虛的說：「林書玲在那邊啊，我還是不要過去比較好。」
黃呈彥大一時，在班網上，看到陳全榮和大學新交的女朋友的合照。雖然曾經陳全榮和林書玲感很好，直到高中畢業，並沒有兩會分手的跡象。但是讀大學後，各分東西，感情生變並不讓人意外。黃呈彥此時也才結束一段戀情，但是他不怕與前女友在街上相遇。陳全榮理應對於舊感情釋懷才對啊。
黃呈彥不解，從前敢坦率表白情的陳全榮，今天竟然會這麼的畏縮。兩個人拍完合照後，黃呈彥八再跟他多說半句話，設了聲拜拜，就快速的回到自己座位。
回到座位後，黃呈彥看了林書玲一眼，她依然自顧著吃東西。看到林書玲一直沉默著，他情緒也受到感染，變得安靜，不想說話。
黃呈彥和林書玲兩人，沉默不言，在一群吵雜聲中，獨立自成一個世界。黃呈彥想到除夕年夜飯時，一家人靜靜的對著滿桌菜餚，附近圍繞著沉重的氣氛。在火鍋白煙中，看到祖父的手舉著藥酒過來，打破這難過的沉悶。接著，他喝醉了，藉著酒醉，脫離那個他討厭的場景。
黃呈彥想著，或許喝醉酒，就能和年夜飯那次一樣，順利逃脫不喜歡的情緒。於是他向附近的服務生，要了一杯伏特加調酒，並且一口氣將酒喝得杯底朝空。
不到半分鐘，酒氣充滿黃呈彥全身。黃呈彥神智茫茫，有很多話在腦海中亂竄，就快突破嘴巴而出了。
酒精軟化了理智，他像一個野獸般，直直盯著林書玲的臉。林書玲從黃呈彥將酒一口氣喝完的那一刻，就覺得他似乎有什麼舉動，所以不時抬頭注意他。這次抬頭，突然看到黃呈彥盯著的自已，猛然的被嚇到了。
黃呈彥抓著林書玲的手，她並沒有反抗，就這樣由黃呈彥帶出餐廳門外。許多人見到這奇異的場景，議論紛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黃呈彥醉了，毫不在意別人的討論，他只有在經過陳全榮的座位旁時，望向一臉疑惑的陳全榮。
黃呈彥帶著林書玲到了門外，意態闌珊的跟她說了幾句話，然後從皮包取出五百元，請林書玲在收餐費時，幫他拿給收錢的人。之後一個人挑著電梯到一樓，靠在早上坐過的沙發椅上，呼呼大睡。

　　　　　　　　　　　　　　　　　　　　　　　　　　　　　待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