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學期的倫理學課，我們討論到色情的問題。我問同學，現時的內衣廣告算不算色情。所有同學都答，不。這是一個一百人的課堂。

　　對，內衣廣告，這樣正常的商業活動，怎可能是色情？你們也真的太心邪了吧？

　　可是居然有兩位－－也許是三位－－同學答：是。當然，這幾位同學，受到群情洶湧的攻擊。我看著他們一臉的屈委與無奈，又是好笑，又是不忍。

　　其中一位，叫肇嵐，問了一個問題：好，你們覺得一個（有時是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穿著內衣向天下人展示她們優美的身段，確定不是色情了？那麼我現在拍一個廣告，讓一個男人，祼露著他的那話兒，只帶著一個避孕套，好讓觀眾欣賞一下避孕套的燙貼，拍一禎廣告，大大張的貼在火車站和地鐵站的當眼處，這是不是色情？

　　我倒有點佩服了，這樣的論証，虧他想得出來。甚麼是色情？記不得是誰給的定義：色情就是性坦白（我自己杜撰的翻譯，英文的字眼是sexually explicit）的材料，為了挑動人的情慾而製作。這位學者的定義，按他自己的講法，在道德上是中性的。換言之，這個定義沒有先天定了必須不道德才叫色情。這樣一來，「色情是否違反道德」這個問題才有意義。

　　我不完全同意這個定義。可是這裏先不去挑剔它。我只講講所謂性坦白的問題。甚麼是性坦白？性坦白和裸露有甚麼關係？

　　我的答案是：性坦白和裸露有關，但這個關係不是機械和一成不變的。我們很難確定在沒有穿衣服的文明的世界之中，看見異性的身體和性慾的啟動之間有甚麼關係。很奇怪，雖然現時還有很多小部落的人是不穿衣服的，但好像很少人類學的研究告訴我們這方面事情（當然，這很可能只是我無知的表現）。不過，在一個已經穿上了衣服的社會之中，裸露本身構成了暗示，那是不爭的事實。

　　我同意，裸露與性暗示之間的關聯是沒有必然性的。一個母親在公眾場所哺乳，可以是毫無性暗示的。一個女子在醫生面前脫衣接受檢查，也可以完全沒有性的暗示。可是，醫生為女病人檢查，必須有護士在場，那其實己經說明了，女病人的脫衣服沒有性暗示，只是一個應然。醫生想入非非不但有可能，而且那還是一個很真切的可能性，所以才需要第三者在場保護雙方。媽也告訴我，曾經何時，女人公開哺乳是很平常的事，沒有人覺得那是一件色情的事，可是偏就有人－－當然這些人不在少數－－會故意這時候跑來逗孩子，希望博得孩子抬頭看他－－這樣他就能看見母親的乳頭了。所以媽笑說，她們那一輩人有句話，叫「湊仔奶賤」。

　　所以裸露和性的關係是不必然的，但是又是密切的。問題是，怎樣的裸露才叫色情？那就得看裸露和之中的性暗示有多強烈了。而有趣的是，裸露中的性暗示，並沒有機械的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