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也會在乎年紀。

年紀定位就像貼上標籤，尤其是叔叔，尤其又尤其是年老又不修的叔叔。很害怕被人家貼上叔叔標籤，『叫我葛格就可以了，這樣比較沒有距離。』，堆滿笑的臉顯出一點吃喝過多的跡象，浮浮的、不像真正年輕人的笑容那麼紮實，『小叔叔，別這麼說嘛，這樣不是更親切嗎？小叔叔。』，小妮子不但不改口，還一連叫了兩聲叔叔。對著鏡子，用力捏了一下這張被叫做叔叔的臉，『買本書來看吧！或許可以把氣質稍微拉回來點。』，森這樣跟自己說。下班後一腳踏進金石堂，手裡拿著剛從公司向秘書用八折買來的禮券，「總裁獅子心」？叔叔看的；「百年孤寂」？寂寞的伯伯看的；「貓玲玲撿男人」？姊姊妹妹看的。不知道時下年輕人到底都看些什麼，「亦述與柯雪」？

老男人的界線在哪裡？

如果不小心又不自覺的跨過去就糟糕了。三十歲以前，森相信人家說，『一個人的臉，在三十歲以前是父母給的，三十歲以後是自己給的。』，過三十之後，森認定這絕對是個誤傳，正確的說法應該在四十歲才恰當。但四十歲攬鏡之時，又該如何自處呢？反正這是之後的問題，還是先考慮叔叔這個不雅的稱謂，「葛格」跟「薯叔」就是一個明顯的界線，葛格追小美眉就是一段佳話，薯叔追小美眉，『噁！』，大家都會伸伸舌頭，露出一副蝴蝶VS豬籠草的表情，豬籠草是只有血盆大口跟消化液，沒有臉的。沒有臉的喲！『吃吃蒼蠅也就可以了，想吃蝴蝶呀，也不怕噎死！』

打死沒有虛歲這件事。

過了二十七就沒有在算虛歲了，不算虛歲，五年後還是二十七，也是因為沒算虛歲的緣故，『什麼年代了，還用古中國人那套在算年紀？』，總不會這個年代連算數都不會吧？少林寺失傳的武功除了「降龍十巴掌」也就「久久乘法」一項而已，不信你去問正在練九九神功的大師兄！就像套問女生的年紀，明查暗訪未必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跟她說昨天看見一豬、呃…一隻、呃…一株，豬籠草秀出笑臉跟蝴蝶談戀愛（呵呵，一隻豬籠草、一豬大豬頭，偶鞋許純美說話，粉難唸），她可能會大笑說，『恁祖媽活了四十歲，沒看過豬籠草有慧根可以跟蝴蝶談戀愛啦！』，老頑童遇上天山童姥，一山還有一山高。

大蕃薯是污點證人！

『薯叔聽起來不好聽嗎？』，小妮子問。『嗯，聽起來像笨笨的大蕃薯。』，不打自招！能夠直呼大蕃薯名諱的，除了小五學生，就六年級那麼些少數人而已，大蕃薯就是跟小妮子簽有秘密協定的污點證人：他完整紀錄森的頭髮一天比一天少，旁分改中分再改成飄洋過海的大旁分；肚子一天比一天突出，藍色無塵衣會卡住肚子，應該換成粉紅色，那是專門給孕婦穿的；瞇起眼睛笑的時候，魚尾紋從後面奮力揚帆，只有自己還以為跟十年前沒有差別；青春痘繼續長，但是因為老人家晚上卡歹睡，不是賀爾蒙還旺盛的原因；早晨起床時候昂頭挺胸的機會越來越少，吊水桶的功夫已經練到九根手指都還不賴，不知道大師兄的畢生絕學有沒有教錯……。

年近四十歲廢棄的廣告看板。

森獨自開車回家，帶著剛買的「亦述與柯雪」，高速公路旁，有幾個大型看板剝除了原來在上面的廣告，露出裡面凌亂而髒污的骨架。『原來看板長這個樣子！』，一直只看見大型廣告光鮮亮麗的模樣，從來沒想過支撐廣告的，竟然會是這副德性，很不搭尬，很不適合曾經用那樣喜愛又崇拜的眼神看它。但這就是一個講究包裝的年代不是嗎？誰會在乎它裡面什麼模樣，除了現在因為要換新的廣告，才在空檔被年近四十的叔叔看見。車子到家之前，森得到一個結論：叔叔不全然都沒心沒肝又沒檔頭，只是年久日深，看起來像是廢棄的廣告看板，不是每樣商品都適合年輕創新路線，只是看板上的廣告必然要放。彷彿到了一定年紀，有些未知的力量會故意讓你看見，光鮮亮麗的裡面未必很漂亮，不過這是叔叔持續盯著漂亮美眉亂看之外，偶爾升起的另一種哀愁罷了。

Er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