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沉重的鏽鐵，在雨中

一塊老舊的黑板
靜靜躺在我肩上

倚著彎駝的背，它將整個
世界的重量都擱我在肩上
歪曲的號誌，溢淚的霓紅
以及曖昧正直的告示，我的背脊
跟著整條城市的大路扭震抽痛起來

讓我離開你吧，我告訴他。
「在這個城市之中，已沒有人記住你的
面容，你的生命過於沉重，多少光影便伴隨
多少龐大的陰影，你的理想
過於嚴峻，不易攀爬」

不行。他揩落胸前麇集的水珠。
「請帶我向前方行去吧，我相信
會有人需要它的，會有人欣悅地
在我頰上勾畫青春的模樣，甜美的
花香，以及黑暗中音樂的光芒」

但袋中粉筆，早已散落在光陰的
長廊，許多調皮的身影和笑語
在你的理想中跌落，在漆黯的深谷裡
眺望長廊的光影。白色，粉色
藍色格子圍成的瘦短童年；你的板擦
只擦得去不良的註記、懲罰和沒有悔意的
悔過　在一次又一次的人生算式中
遺失了方向

我是知識的領航，信仰，即使在陰鬱裡
我人生的道路和面積依舊寬敞，只要你們
不嫌棄我斑老的臉孔，你們即可得到
生命恆久可貴的寶典與智慧，所以
請帶我尋向前方吧

我並非不願意帶你向前，也無欲
厭棄你那深邃亙美的眼眸與高敞堂廡，或者
幻麗輕妙的蒲團與飛氈，只是
在雨中我無法辨識何物，聽不見
聲音，也看不見任何字詞與光亮
你看那匆匆劃過的人車，只是匆匆又劃過
城市無夢的邊境，繼續為焦慮冷溧的明天
換水，囚游與　爬　行……

他沉默了片晌。掙脫了我
瞬間化為一道門，溶入無盡的
雨　絲　裡


                                                          ——2003年教育部文藝創作獎新詩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