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只有四格天花板的大小。搬离了室友，获得了小小的隐私权。至少能在想哭的时候放肆的哭。

（是不是因为在这里，所以更想念那里？）

我常常想起小时候和阿嬷一起睡的房间，里头弥漫着豆蔻油的味道，很香、很香。阿嬷爱和我说故事，说年轻爷爷和年轻阿嬷的故事，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时逃难的故事。我爱听故事，尤其是阿嬷跟我说的。安静的夜里风很凉，偶尔外头传来蟋蟀的叫声却没有对我们造成干扰。

“阿嬷，姑姑讲你以前很凶的是吗？”
“不凶哪里可以，你阿爷常年在印尼做工，我一个人要带十个小孩子，坏蛋就打咯。你们现在就好命咯，不用去割树胶。以前啊，很惨的啊。”

还有许多事，是那个时候的我听不懂的，而现在我能了解了。

那些从前从前的，阿嬷口中很惨的岁月，我也只能靠想象。过了许多年以后，阿嬷才能把一切辛苦的曾经说得如此平静。姑姑说的很凶的阿嬷，对我来说，是我不认识的阿嬷。因为我的阿嬷，是慈祥的疼我的阿嬷。

房间透着走廊的黄色夜灯，我和阿嬷在温暖的灯光下入睡。

后来，我离开了家，来到了城市。城市里，潮湿闷热的天气让我感到不舒服，冷气机呼呼吹出的冷气和外头的闷热形成强烈的对比。我想念老家房间里，那嘎嘎作响的老风扇，还有每一个香甜的梦。

城市的房间小，钢骨水泥渗透着这城市的冷。我的心也慢慢筑起一道墙，隔离外头的一切虚假，仿佛关上门后面对自己才能真。房间有一扇窗，窗的对面是邻居房间的一扇窗。窗和窗是相对的。我幻想着对面那间房住着怎么样的人，可以的话，最好里头住着钢琴手。

“Tell me the tales that to me were so dear,
Long, long ago, long, long ago,
Sing me the songs I delighted to hear,
Long, long ago, long ago… …”

我开始怀念，那一整段童年。我的夏天还有房间。

城市的天空看不见星星。（常常只是漆黑的一片。）对面的房间当然也没有钢琴手，只有一堆箱子。箱子里有一头温驯的小兽，因为误闯进那里，可能再也出不去。小兽他是不是也会想念自由翠绿的森林。
（对不起小兽，我没有钥匙。我该如何释放你？你从来不属于这里，你应该自由的不是吗。）

〔小兽我也想离开。〕
我问他：小兽，谁可以给我一双翅膀让我飞吧带我离开这里。
小兽说：真正的自由，不需要翅膀也能够飞翔。

阿嬷，从前我听您说故事，这次换我来跟您说我的故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