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是這樣的：在巴士的最前座，一個健壯青年翻著一本賣十四元的《紅棍》，揭到展示著一名裸露女體的一頁。這個時候瘦弱老伯攀到上層，坐在青年後面，他瞟到露出雪白大腿的女體的那一頁時，便俯身向前，和健壯青年一起看《紅棍》故事。巴士開始啟動，瘦弱老伯的身子晃了一晃，眼眶內看到公仔書的女角跪下露出淫蕩相，接著的那格則見到女角把手往赤膊男角的褲頭伸。老伯於是乎又再微微站起，急著追看故事如何發展。然後巴士猛然一煞，瘦弱老伯往健壯青年的身上壓下去，換來連串痛罵。

　　車廂滿是魚腥味，腥腥膻膻。三十來歲的女人在八達通「嘟」一聲以後便感到微微的暈眩感﹙可能是車廂的魚腥味吧﹚，女人心裡暗叫一聲「討厭」之後便往車廂裡擠。因為不是上下班的繁忙時間，找位子並非一件艱難的事。於是她走到車廂左面第三行靠窗的位子坐下，心中繼續盤算剛才股票機所顯示的價位上落，為手持的某幾隻股票應該繼續持有或拋售作策略性選擇。到了下一個站後乘客開始增多，女人身旁的位置很快便被一名中坑佔有。而車廂的魚腥味亦漸趨濃郁芬芳。中坑開始翻手頭上那份報章，一邊從褲袋找出一支牙簽往牙縫擠。巴士的螢光幕播放著一些投資研究的幾分鐘吹水心得環節，女人馬上聚精匯神洗耳恭聽。中坑繼續翻閱報章，看波場名媛如何騷本錢看得不亦樂乎。然後他瞄到Roadshow裡的豐胸廣告模特兒如何大方的問街上行人自己的上圍是多少多少兼且猜中有獎。再到下兩個站，車廂忽然爆出幾句童聲：「乜架車咁臭d人都無反應口既媽咪。」

　　女孩正埋頭為一會兒的地理科期終考試而苦幹，口中唸唸有詞，神情儼如一名虔誠的女尼，只差頭髮與裝扮有距離。男孩今天心撞如鹿，無他的，因為昨天小息後在自己的櫃桶發現了心儀已久的女同學的回信，煞是興奮。還記得昨天當他看到回信兼小書簽時簡直興奮莫名，比考試取得好成績還要雀躍，對。於是暗裡盤算：今天應該如何和她應對呢？下一步應該做什麼好？女孩想：煩死了，阿媽老是這麼著緊，才中四，會考是明年的事，用不著朝朝晚晚都催促我溫書溫書溫書——討厭！唉，待會的地理科考試不容有失，否則試後便不用指望出街玩了，唉……筆記怎樣記也好像記不熟似的。男孩想，好彩心機和努力沒有白費，我依足雜誌上的「暗戀對象Go Go Goal！攻略」的步驟做果然沒錯，看來繼續買下去是免不了的事。那「歌詞情書二合一試驗室」也管用。

　　現今的大學生真是不成熟，不過是考試不合格的事吧，用不著哭哭啼啼拉阿媽到系的辦公室appeal翻案。唉，這樣的法律系學生豈能成為社會棟樑？空有過關取分的技能而對世情對人生缺乏了解，有什麼用？

　　想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時不時都聽聞種種關於大學生的負面新聞，如偷窺事件啦，喊淫褻口號的迎新營啦，把猥瑣片段上載到學校的內聯網啦……

　　你細仔再過一年便考大學了，擔心嗎？

　　嗯，擔心也沒有，擔心不來。


﹙原文刊於《香港文學》2005年4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