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的。思念

大姑走了，走得很體貼。

記得上個月，大姑因為囊腫壓迫到肝臟，從醫院回到自己的家靜養後，跟大家說，很想再看看家裡的親戚朋友，於是，我和爸和姊便南下台中去看姑姑，當時，我還一度懷疑，是不是姑姑知道或是擔心自己已經不久於人世了，才說出這樣子的請求，因為大伯也是在住院後在大家的意料之外而離開我們的。

探望姑姑當天，陽光普照，曬穀場前方的稻田乾枯一片，在陽光下卻感覺很耀眼，一陣又一陣的涼風徐徐吹來，不覺寒意，讓人在冬天中彷彿感受到了春天的到來。當天的姑姑，也給人這樣子的感覺，就像春天一樣，感覺除了身子虛了點，姑姑一直以來所給我的春天的感覺，卻絲毫未減。

離開前，夕陽漸漸西沉，已經不像下午時分陽光射入廳堂般的炙熱刺眼，寒意來了，還真的有那麼一點冷的感覺，我靠近姑姑跟姑姑話別，約定有空姑姑要上來台北玩，我發現姑姑的印堂和臉上佈滿了痘痘，感覺像是肝沒辦法發揮解毒功能所顯現出來的症狀，當時在我心裡，已經有不詳的預感，除了將這預感keep in mind 之外，我實在是覺得農曆年過後我還是可以看到她。

上禮拜的某一天的下午，接獲姑姑離開的消息，爸當天很想馬上下去看她，但因為天色已經晚了，於是隔天剛好有休假的我，當天來回下臺中去見姑姑一面，表哥們跪迎我跟爸，爸說他想看看姑姑，我卻卻步了，爸說，姑姑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一樣，到現在，我有點後悔當時應該走入廳堂見姑姑的最後一面的…………

跟大姑姑的連結並不多，小時後根本分不清哪個姑姑是哪個姑姑，開始有印象是因為姑姑開始吃素，於是吃素的姑姑在我心裡便開始有了印象。姑姑感覺就像是奶奶，是上個時代的傳統女性，穿著、氣味、談吐，儉樸、和煦、溫柔。永遠都不用擔心在他面前沒話說很尷尬，永遠不用擔心他會問你這次考試考第幾名，永遠不用擔心該怎麼打扮穿衣，只需要表現出謙和有禮的態度，就可以享有姑姑或多或少對你的讚美，但是，我不是喜愛姑姑的讚美，我是喜歡和姑姑相處時的那種好滋味………

在奶奶過世之後，姑姑還在人世的時候，是姑姑讓我覺得過年期間回台中有意義，讓我覺得有個目的地。

參加姑姑的告別式祭拜的時候，眼淚隨著現場的音樂流了幾次，在告別式結束我和爸回家的車上，爸說，接獲姑姑離開的消息的隔天，在姑姑家的飯桌旁吃飯，其實他一口也吃不下，因為每次去姑姑家，姑姑都在旁邊陪著我們一起吃，他想到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姑姑卻一個人躺在客廳裡……說著說著，爸就哽咽了……..

最後和姑姑見面或是探視的這三次，三次剛好都是遇到我有休假的時候，可以載爸爸回台中探視和參加喪禮，冥冥中我感覺這是姑姑的體貼，連離開後都為我們設想………

現在，我突然領悟到，姑姑第一次從醫院回來之後，說很想跟大家見見面，其實是想一一跟想見的親朋好友們說再見，每次想到臨走前，我抓著姑姑的手和姑姑到別說再見的場景，我笑笑地跟姑姑說有空要上台北來玩，我現在才意識到姑姑其實早知道那是我們彼此的最後一面，最後她卻只能在廳堂的門口，望著著我們背影慢慢離開……

姑姑走了，我還是很懷念姑姑那股春天般的溫暖，只是這股溫暖離開了，永遠不會再回來，只能再想念的時候虛擬湧現。

2010/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