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料理隨筆166-兔肉篇之二』

　　那年農委會計畫推廣優質兔肉，鼓勵民間食用兔肉，結果招來滿身腥羶。原因是立法院諸公抨擊綿密而至，認為兔肉未經檢疫，貿然推廣食用，恐會招來流感之蔓延。立委說法原意不錯，可是他們並不瞭解，兔子與人類的關係。在立委諸公之腦海裏，僅知道兔子是孩子的寵物，理應受到愛惜保護，不該食其肉衣其皮，他們認為如此之行為有失人道。

　　不過，我很誠懇的告訴諸公們，您說的這種人道，就像您們一直在講求犯人之人權，忘卻受害者之人權一樣的偏頗，根本就是莫名奇妙之說詞嘛。看樣子！您等還需多多回家做功課，否則，會讓你家的孩子，在大廳廣眾裡，因您的高論而感到很不自在喲。其實，自古以來兔子就屬經濟型動物。長久以來，吃食兔肉並不違法。而在全世界裏，也沒聽說過，哪個國家說吃兔肉會受譴責或處罰的。

　　在歐美地區，兔肉還被推舉為餐宴上之佳餚，並且，還經常公開的舉辦兔肉的烹調比賽咧。全世界每年，何止百萬噸兔肉吃進人肚。却不曾聽說過，有誰吃了兔肉感染疾病的案例。如果說兔肉是病菌的滋生溫床，那些嗜食兔肉者，豈不是人人要先遭殃？台灣人老愛自以為是，所言所行，著實常令人有著「啼笑皆非」之感覺。

　　想當年日本戰敗遣返回國，五分埔的鐵路宿舍頓時十室九空。日本人離開，鉅細靡遺，所有帶得動的物品全都被他們帶走，即便是破舊的玩具和洋娃娃，也都搬得一乾二淨。唯一不帶的是貓狗和寵物，還有一些奄奄一息的禽畜。由於任意的濫放，處處可以見到貓狗鷄兔之踪跡。斯時戰後物質缺乏，這些遍地流竄的鷄兔貓狗，自然的就成為人們的蛋白質來源。

　　一些先到之宿舍接管者，天天設下陷阱才去工廠上班。晚上下班回來，收拾陷阱捕捉到的獵物。而這些獵物，便成為他們家盤中之飱。主人手腳俐落，拔毛破肚剁成肉塊，上鍋紅燒或清燉悉聽尊便。當時的鐵路宿舍，經常一家煮肉萬家香。不用多開口招呼，左鄰右舍就會循香而至。三、五、八人齊打牙祭，個個吃得嘴角沾油也捨不得擦去。今天你家明日他家，有福同享，大夥吃得和樂融融。

　　而那段陷阱獵捉野兔的日子，至今猶讓人唸唸不忘哩。某日，居住在第一條通的李阿成，在其宿舍的通風口處，捕獲一隻特大號的山貓。二條通之鄭清燦尋獲一窩兔子，兩家合併同煮肉鍋，並還派出子女，分別登門邀請大夥，晚上前她們家去分享肉鍋。這時我剛自外頭回來，聽到她們的邀約興奮異常。人走之後，我就在玄關上進進出出，恨不得黃昏立刻降臨。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挨到老爸下班，可是老爸自己不去，却要母親帶我前往。家父潔癖特深，凡未經過拜拜的畜肉絶不入口。因此，母親把晚餐弄好端上桌後，這才匆匆帶我出門前去分享。母子倆匆匆趕到李家巷子口，陣陣肉香随風飄來。我拉長鼻子猛嗅，口水咕嘟咕嘟的吞個不停。不一會李太太出來招呼大家就座，一大鍋紅燒兔肉與一大鍋的山貓肉湯，擺上桌來香氣撲鼻，不禁令人食指大動。

　　主人一聲「不要客氣」都還未說完，大夥早已開始挾肉舀湯，唏哩嘩啦的吃將起來。稍頃，李太太分給大家一只白盤子，一團白飯加上幾片醃蘿蔔，大家也都吃得津津有味。這大鍋香噴噴的兔肉，與另鍋鮮甜的貓肉湯，大夥只差没將盤子吃下肚去。這些已是五十餘年前的往事，現在回想起來彷彿在昨日發生之事。

　　昔日一起分享之大人，今天大都已經做古，小孩現在也多甲子以上之年紀，可是大夥仍忘不了當年的肉香。每次聚會裡若有人提起，大家都會不自覺的唾流垂涎、滿口欲滴！之後，高中時期居住江子翠。每個星期六晚上，常與三弟或五弟一起去南雅夜市閒逛。有一攤熱炒兔肉手藝不錯，吃過一次很快就會上癮。如今那攤兔肉已成絶響，但我還會時時回憶起，它們當年食客絡繹於途，高朋滿坐的盛況。

　　居住銅鑼上下班空閒多，加上有足夠的場所，小舅子便去苗農改良場，買一對紐西蘭兔給我養。從拳頭大小，養到六、七斤重，頗有成就感。母兔生育，一胎五隻非常高興，可是三天後去兔籠觀看，三隻小兔竟被母兔咬斃。再過兩個多月，牠又在育出三胎，這些仔兔還是遭到相同命運。於是一氣之下，將那兩隻壯兔撲殺，一隻紅燒一隻煮湯，家人吃得不亦樂乎。

　　最近一次享受兔肉是在退休前半年，我帶著朋友到丹麥洽商公務。當晚席上出現烤兔，朋友聽說是兔肉，個個不敢動手，惟獨我一人大快朵頤。當時一不小心說兔肉好吃，結果三天的逗留，吃了五頓各種兔肉。今早看到農會推薦兔肉，却有立委出面阻止。個人看了這段新聞一笑置之，因為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提議，著實令人感覺好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