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火舊事筆記
『過火舊事筆記』
那年的農曆一月下旬,土地公的生日即將到來。爐主與頭家們齊聚於廟庭,共商今年祈福過火的儀式和規模問題。爐主國政伯認為年信不順,天災連連,最好能夠擴大舉行。藉著人氣之聚合將豬瘟、禽流感以及其他的時疫,一古腦的驅逐出境,以確保保闔村鄉民之平安。就在眾家共議之決定下,今年的土地公誕辰祭典,準備提早於農曆二月一日這天舉行。
開祭之日天氣還算不錯,只是東風有點兒稍強。正吉時刻尚未到,廟前廣場上已聚滿大批信眾。他們人手一炷清香,香火燃燒煙塵在風拂裏到處吹飄。金爐內燒得火旺,幾讓燒金客近爐不得。記得每次過火都是用炭堆,這回不知為何竟改為燒金紙堆?後來才知道,這是為配合時辰和方位問題而做出之決定。過火儀式於上午九點吉時開始,七十多位信眾分別抱著神明跟走於神轎候頭。
神轎與神明以及信眾蜿蜒成列,於是就在陣頭與神明之令旗導引下,莊嚴肅穆準備踩過火堆。而火堆中的金紙越燒火苗越來越旺,主司道士繞著火堆搖著法鈴,邊念心法邊洒鹽巴以降低火溫。鹽巴洒上火堆,噗哧噗哧聲音不絕於耳。風勢越來越猛,供應的鹽巴缺貨無法繼續降溫,等到新鹽送到,火勢已經燃燒得滿堆通紅。時辰一到顧不得完全降溫,前頭令旗已經揮動,起步前導通過火堆。
這時火堆表面的鹽分被踩光,溫度一直往上升。有廿來位信眾被燒得滋牙裂嘴,腳底被燙起泡而痛得哇哇大叫!有位抬神轎的信男,急跑中不知踢到何物?霍然摔了一跤,連帶抬轎三人也被拖下水。因他摔倒位置關係,右耳右臂及都受嚴重灼傷。其他同抬神轎的夥伴們,有的被那神轎壓在大腿無法動彈,有的則為逃火而拿著神帽狂跑。事情發生得突然,現場一片大亂。
現場唯一參與過火的女性,衝過火堆之後馬上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腳盤直喊:「好痛唷,痛死我啦!」這位女信眾過火相當出名,走南闖北趟趟順利。萬沒想到這次小小的陣仗,卻是讓她吃盡了苦頭。事後有人問她,還敢不敢再去過火?她毫不遲疑的回答說:「當然要去!」一股豪情讓人欽佩不已。「過火」是道教流傳已久的重要儀式之一,盛傳這種儀式可以驅瘟辟邪,還可增加神威。
這種儀式向由黑色令旗率先過陣,跟隨於後的神祇,依其爵位順序排列通過。如玉皇大帝最先,跟著是祂的幕僚官員。再來是主廟神和祂的部將,然後才是各地前來共襄盛舉,拜會主神之神祇與部將。傳統的過火儀式忌諱很多,男性被選上抱神明或抬神轎,前晚絕對禁止行房。女性有孕在身或月信來者,不可在旁觀看以免沖煞。所有參與過火之信眾,過火前一定要齋戒沐浴淨身。
從前規矩較為嚴格,女性絕對不准參與。然而因為時代變遷,民風開話不以為忤,因此,現在已有許多女性參與其中。這回過火之出事原因,主要的是在愉鹽巴的接續問題。根據廟方住持之解釋:「用來降溫的鹽包需要八十多公斤,但是提供之店家只送來六十餘公斤而已。鹽巴不夠加上風勢太大,熱度飆升過速以致溫度控制不住,這才會有傷人腳底造成不幸之意外。」
廟方住持之說法,已經獲得信眾之接受。不過這次的出事,爐主國政伯覺得很沒面子,於是第二天一大早起床之候,立即挨家過戶前去致歉。這時突有謠言傳出,說是有人故意要整爐主,因為他在擲聖筊時作弊。其實,國政伯的為人做事有如其名,既是方正又很公平。所謂「謠言止於智者」,山村百姓雖處閉塞,但這點小智慧相信還是有的,所以,這個謠言不久便不攻自破而消失無形矣。 【完】
廟會-王夢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