滷白菜。






紅糟海鮮。


福州魚丸。


照片-福州嫌光餅-[網摘]。

　　　　　　　　　　『滷白菜的回憶』

　　民國四十七年，我在高中就讀。這天正好星期六，下午全班到青潭靶場進行打靶作業。當時的高中生必須接受軍訓，而且軍訓不及格者不得畢業。因此，軍訓雖然不是主科，但大家都不敢馬虎應事。班上有幾個老爺生，平日在課堂上吊兒啷噹喜歡擺譜，這會兒遇上軍訓課程，他們就得乖乖的收斂起來。教官姓梅湖南人，官拜少校氣宇軒昂。攪上黑皮鞋擦得金亮，走起路來抬頭挺胸神采奕奕。

　　在那時候的阿兵哥，肩上有顆梅花就不得了啦。因為那是戰功之標誌得來不易，哪像今日軟腳蝦一隻，槍砲不分，僅憑關係拔擢星星遍地灑亮，一點兒價值都談不上。梅教官是湖南騾子脾氣之拗，發起軍威大夥對他都莫可奈何。當時班上，有幾個不長眼的傢伙很想犯上揍他，可是顧忌到他的硬掌快拳，再加上師恩浩蕩，他們只能心底說說哪敢實際行動啊！

　　畢業前的打靶當天我是值日生，必須負責到靶溝內，查看靶紙報告分數。每人五發子彈，只要打中靶面就有分數。打中紅心之神槍手不但當場賞賜，而且，該學期的軍訓總成績還可加分。待遇優厚個個磨拳擦掌，盼望能夠拿到好的成績。我的軍訓筆試成績不錯，但是打靶經常吃饅頭(鴨蛋)，三年六次打靶，吃饅頭的機會竟然高達三分之二以上。

　　這次是最後一次打靶，我真希望能夠拿個好成績，好回學校現一現，可惜成績還是不如理想。這天打完靶已接近午餐時分，住在靶場附近的小田邀我去他家午餐。小田是福州人，他母親做的紅醩鰻與紅醩排骨令人百吃不厭，尤其製作魚麵之手藝更臻絶頂。這種用魚肉做成的麵條，軟Q兼具，鮮香誘人。寒冷天氣裏，來碗熱騰騰的魚麵，吃下肚包你肚腸溫暖胃囊舒暢。

　　我喜歡吃田媽媽捏的餛飩，在她巧手捏出來的作品，套句俗語說：「個兒大餡兒多」，吃進嘴裏蝦肉與荸薺同台合作，配合得天衣無縫、口感十足。而她的手打魚丸脆嫩彈牙，使人不禁一顆接一顆的，吃個沒完沒了。每次到她家打牙祭，我經常吃到肚腹鼓脹，仍然不願放下碗筷。我是班長，平日在班上對待小田不錯，所以，田媽媽也對我特別的好，有好吃的，她絕對不會忘記我的一份。

　　「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有了這層因由，所以，在班上我對小田保護得無微不至。我們將靶紙、靶架、彈藥箱、以及空彈殼點交清楚之後，便向教官備個案先行離開。今天大夥成績都不錯，我也打中兩發得五分，所以今年成績不用煩惱了。小田除了邀我之外，他還邀請了鬍秋、闊嘴、和蒙古包。一夥五人浩浩蕩蕩殺向田家而去。田媽媽見到我們這一大票蝗蟲駕到，立刻從水井裏提出一顆西瓜，厚厚剖片給我們消暑。接著，她與田家二姐下廚房忙碌去啦。

　　我想前去幫忙，卻被田媽媽趕回客廳。一轉身，廚房已傳來忙碌的篤篤剁肉剁菜聲音。反正西瓜剛剛下肚不久，有個休息機會也蠻不錯的。於是五人在天井吃糖聊天，小田弄來兩把吉他，五隻公鴨破鑼嗓子，便在天井哇啦啦的鬧了起來。半小時後廚房傳來叫喚聲，五人匆匆回到客廳，湯菜已經擺滿一桌。紅糟鰻魚咕咾肉，加上一大缽的滷白菜放於桌心。

　　陣陣香氣撲鼻而至，未等開動令下我已拿起長杓，瞄準滷白菜缽下手。竹笙干貝香菇和蝦仁大白菜撈滿一碗，再撈它一塊豬腳，這才將長杓移交給別人。田媽媽在一旁勸食，她忙著為我們這群蝗蟲佈菜。田媽媽笑容可掬的對我們說：「這道滷白菜可是咱福州的名菜，只要家庭生活稍微過得去，吃個滷白菜十分簡單。它的材料可以隨意搭配，山珍海味豬皮蝦餃甚至魚翅干貝都可入缽同燉。」

田媽媽還說，其實佛跳牆就是從滷白菜演進過來的。我的個性好吃，抓住機會就狠狠的吃它三碗。意猶未盡，還喝了它一大碗魚湯。田媽媽的滷白菜，常用爆豬皮取代魚皮，所以沒有濃重的魚腥味。它很少加入筍丁或蘿蔔塊，她說這些都會破壞滷白菜的原味。她還教我秘訣，邊煮邊攪動以免菜黏鍋底燒焦。由於經驗豐富，所以，田媽媽的滷白菜，硬是滋味與眾不同！

　　田媽媽的滷白菜滷得恰到好處，味道夠又好吃百吃不膩。不太軟不太爛，入口即化，舌根留香。畢業後十年才回去看她一趟，斯時她正小中風還在調養。沒想到這是最後見她一面，在我訪問中東之時收到她的訃聞。三弟代我前去弔唁，更想不到，小田一開口就問三弟，我怎沒親自前去送行。三弟告知我人在國外不克前來，他搖搖頭就不再見怪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