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豬物語
『神豬物語』
台灣民間篤信神佛崇敬祖先,每逢年節或神佛誕辰,都要預備祭品虔誠祭拜,以便與神靈相接表達崇敬之意念。凡是大節日之降臨,人們除了敬天尊神崇報功德之外,宰殺「神豬」也是要項之一,此舉隱含著祈禱與要求神祇庇佑之意思。神豬之飼養屬於專業,而且他還是家傳之事業。從小豬之選取至一路之飼養,處處細心的呵護不敢鬆懈,天冷給溫暖天熱給冷氣,給牠的享受絲毫不敢怠慢。
家鄉賴家是神豬飼養世家,祖孫三代致力於養豬事業不遺餘力,因此,在家鄉七個村落裡小有盛名。那年接下北部三峽神豬飼養之委託後,他的作品在比賽中異軍突起獲得大獎,於是將其名聲推向巔峰。他家孩子與我同班,所以我常在他家進出。借此之便,得有機會一窺其神秘的飼養過程。從中充份瞭解飼養神豬之勞苦。神豬之三餐營養豐富,天氣冷熱呵護備至。
夏天蚊子多就給牠蚊帳,冬天北風颯颯狂吹,周遭氣溫偏低寒冷,嗣主就得給牠暖氣與棉唄。神豬之享受高人一等,有些窮家之生活還比不上神豬咧。那天正好遇到老爹在餵豬,一時好其便移步過去參觀。但見桶裡是白飯加牛奶,此外還攪伴著厚厚一層的細米糠。餵者怕神豬無法盡意享受,還伸手入桶挖出飼料,將它捏成小飯糰,一顆一顆的速進豬嘴。
賴家奉祀的主神是天篷元帥豬八戒,據我所知,祂是煙花業界之神祇,出現在養豬世家神壇上,讓我吃驚且又不解。某日詢問主人阿基伯公,老人家只是笑笑並未給我答案。每有出豬之日,主人擺設隆重香案送行。神豬似乎知道末日來到,瞇瞇的雙眼掛滿豬淚。送行爆竹聲響震耳欲聾,牠卻趴伏籠中一動不動。送走神豬清掃豬欄,還要徹底消毒一番。新豬一到之日,他們又投入忙碌之中矣。
神豬比賽是義民廟與祖師廟之盛事,比賽之目的想從比賽之中,選出一隻最大最重之神豬,做為當日祭壇上之主祭牲禮。比賽規則由頭家爐主一起擬定,而這些頭家爐主,都是在神壇前擲筊連過三關者擔當。比賽之重點,大致上是以體眾與外型為主項。通常,比賽日於祭日開催前三天為吉日。第一天屠宰與磅秤重量,次日開始品評,第三天主祭之日得獎者一一亮相於祭壇前。
獲獎之前三名,並列一排安放在神桌之前。其他第四至第十名,則是依序跟在後排當做陪祭。供桌上的牲禮齊備之後,就在司禮高呼聲中揭開序幕,點燃香燭主祭人各就各位,獻爵叩首行禮如儀。祭禮進行之中,鑼鼓喧天,號角齊響,人聲鼎沸十分熱鬧。鑼鼓聲,號角聲,人聲,匯聚一起,使得現場有如鼎鍋沸騰!直到整套祭祀禮儀走完,家家擺設酒席宴請賓客,深夜來臨依然是熱鬧非凡。
神豬之宰殺係由專業屠伕操刀,殺豬去毛動作熟練。該去該留之部份,或者哪裡需要些許豬毛之裝飾,他都能夠輕車熟駕絲毫不敢馬虎。神豬恭奉上桌,豬嘴必須塞上一顆虎頭柑或鳳梨。據說:鳳梨與酸柑都是吉祥之象徵。可是神豬飼養專家阿基伯公,他卻告訴我說酸柑或鳳梨塞豬嘴,是要防止牠在祭神之日開口亂說。此老生性詼諧腦筋靈活,所以,我知道他的說法是在唬弄我的說辭。
神豬我們都稱呼它叫「豬公」,富家獨養一隻輕而易舉,窮家則是數家合養一隻。而祭神後之分豬公肉,這也算是盛事一樁。就在專業屠伕操刀之下,剖開豬公屠體之後,使用利刃將它分割成大小相近之等份。專家就是專家,不需用秤等份絕對不會相差太多。豬公肉肥多瘦少,分得之後如何料理,那就需憑各家主婦去發揮囉。那年我家與多家鄰居合養一隻神豬,屠宰之後每家分廿餘斤豬肉。
母親因為貪多,自動要求分稠頭(脖子)那份。這一份比其他鄰居多出五、六斤,所以,我家分得約卅多斤豬肉。我與母親將肉提回家中,立即將肥瘦分開。紅燒滷燉分門別類,於是陋屋左右飄滿肉香。而這些豬肉料理,在舉家人共同努力享用之下,足足耗費五天時間才將它解決完畢。這次的豬公肉是我家唯一的參噢,所以,至今印象仍深深印記在我的腦海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