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夢與糖葫蘆
『童年夢與糖葫蘆』
昔日虎林街之五分埔鐵路宿舍,佔去我三分之一的童年時光。這裡共有八個條通百來戶人口,這裡的居民,除等候船期遣返的日本鐵道部員工與家眷之外,全都是台灣鐵路局松山機械廠的員工與眷屬。大家的生活非常單純,但是這裡是許多遊動攤販的活動地盤。一天到晚各種叫賣聲充斥巷弄,賣油條,賣豆腐,賣蛤蜊,蔬菜,魚肉,或賣雜貨或賣小吃,甚至賣燒餅饅頭之叫賣聲音連綿不斷。
由於他們的叫賣聲音起伏有致,南腔北調混雜一起十分好聽。有時無聊興緻一到,我也會不自覺得跟著哼叫幾聲。雖然常因此而挨揍被罵,卻也無法抑制我的興趣。在這諸多叫賣聲中,我特別欣賞糖葫蘆的叫賣聲,童音濃重的「賣李仔糖呃,賣李仔糖啊......」。叫賣聲剛歇,條通頭就會出現一個小童。瘦小身形肩扛一枝比身高一倍的竹竿。竹竿頭是尺把長的稻草綑把,上頭插滿串串的糖葫蘆。
眼見一串串紅灩灩且又晶瑩剔透的糖葫蘆,顏色鮮艷招搖嗆眼引人垂涎。老實說我超想吃它,可惜口袋空空沒有半點錢,因此,望著它興嘆乃常有之事。它是利用酸澀的鳥梨仔,披上一層薄薄透明的糖衣,在陽光下閃閃透亮,吸引許多孩童追著那位叫賣孩子的後頭跑。小嘴聒噪嘟囔討論著,甚至還會為一點小意見之不同而爭吵。我也常追隨其後參與聒噪,但被狠揍一頓之後再也不敢跟了。
某個天冷的早上,時間大約是在早上九點鐘左右。四條通大操場的角落上,一群孩童圍觀一位老人家,他在用小火爐生火不知要幹啥用?我躲過母親監視的電眼,快速小跑到那邊觀看。此時老人家已將爐火升好,拿個小鍋放在爐火上加熱。接著他在鍋內注入少許之清水,放入些許之大紅粉,然後在一個罐桶內,用竹片挖出一大坨麥芽糖,並將它放入鍋中燒煮,緊接著他又在鍋內加入砂糖。
稍隔不久,鍋內之麥芽糖與砂糖融化成為糖水。糖水之色澤鮮紅滾滾生泡,老人家用支筷子深入鍋中,沾起糖水流滴查看它的濃稠度。但見糖水成絲不斷,這時老人家便將鍋子斜放,讓鍋內之糖水集中之後,再拿起早先串好的鳥梨串,伸入糖水內輕輕的旋轉一圈,樸素的鳥梨鍍上一層鮮艷紅色。老人家將吃過糖水之鳥梨串,一串串的倒置在乾淨的木板上,冷卻後就變成引人垂涎的糖葫蘆了。
親眼看見老人家製作糖葫蘆的過程之後,我才知道糖葫蘆的糖汁,為何能夠如此的勻稱,而且每串糖葫蘆都是平頭之原因啦。糖葫蘆的外層凝結成型,老人家便將它們,一支支的插在乾稻草捆紮的竹竿頭上,於是圍觀還童群中,口袋裡有錢者就掏錢買一枝賞味。沒錢的孩童在一旁看著他,誇張的用舌尖舔吃的樣相。圍觀者越多它的吃相越是離譜的誇張,讓人看了很想上前去海扁他一頓。
當年在鐵路宿舍叫賣糖葫蘆的小孩有三個,一個是外省娃兒兩位是閩南孩子。外省娃兒叫聲宏亮業績不錯,因此引來兩位男童之吃味。三個小孩子為了地盤經常吵鬧不休,雖然有大人出面調停,可是為時不久又會引起爭端。外省娃兒身材高大,閩南孩子難與爭鋒。儘管兩人聯合一起對抗,自始自終都難討便宜。後來八條通附近的富台新村居民進住,外省娃兒轉移陣地,孩子地盤之爭終告落幕。
糖葫蘆好吃的關鍵在於糖水熬煮之火候,小火慢煮必須耐心,如果躁進以快火應付,燒焦失敗之機會很大。果串放入糖水內必須迅速轉一圈,被覆之糖衣越薄越好。太厚不容易散熱,反而會將果實燒熟而影響口感。糖衣被覆恰到好處,外觀晶瑩剔透才會引人來買。當年松山老市場角落裡,有位老兵專賣NG的糖葫蘆,一枝一角錢便宜到爆。為了滿足貪吃之口癮,我經常邀伴到此買吃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