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2-29 11:17:53慕松

紅磚仔厝的回憶

 








照片-紅磚仔厝-[網摘]。







 

          『紅磚仔厝的回憶』

 

  又是黃昏細雨濛濛時,座落在樟樹林鄰近村頭的紅磚仔厝,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顏色特別的紅灔,加上黃昏落天紅的映照,週遭一片紅,紅得令人心生恐懼。這座紅磚仔厝屹立於山村世紀有餘,主人遠渡東瀛經商有成,光宗耀祖之餘,返台鳩建這座紅磚瓦厝於山村。落成之日遠近轟動,還有主人免費之流水席招待,遠近四域之丐幫聞訊而至,幾使山村鄉道為之阻塞。

 

  主人大名遠播,這次的新厝落成讓他賺足了裏子與面子。他的家族連帶沾光,人人經過新厝難免駐足一番,哪個不豎起拇指說聲「要得!」。那時候是日據時期,主人在東瀛經商被列舉為典範。主人姓林,但郡長硬是稱他為「巴亞西樣」。山村目不識丁者也都知道林姓唸「LING」,郡長這樣稱呼他,頭腦簡單的村人還以為是尊稱哩。

 

  這主人也真奇怪,村人叫他「巴亞西樣」(Bayashi sang)他就瞇著眼笑笑。要是有人不識相稱呼他叫「林樣」(Ling sang),肯定會遭到白眼。原因何在?沒人知道。紅磚仔厝在山村非常顯眼,因為它的位置恰好坐在山區與平地的接壤地。從深山出來的人看到它,知道離城鎮不遠了。自外地入山者,看到紅磚仔厝就知道已經到入山的山口啦。

 

  山村小孩對紅磚仔厝很嚮往,他們嚮往著紅磚仔厝的那些果樹和玉蘭花樹。紅磚仔厝的前院有兩座花圃,主人啥麼都不種只種山茶花而已。冬末春初是山茶樹的花期,株株生機蓬勃的山茶樹,紅花、白花、黃花競相綻放。五顏六色全都隨意扦插,故爾花朵綻放五彩繽紛。村童們從門縫裏往內瞧,看見五顏六色的花朵,恨不得能夠摘些回家供佛。

 

  它的厝角落裏,有一棵榕樹接枝的芭樂,這棵芭樂樹與平常所見不同。每年春季與普通芭樂樹開著相同的花兒,可是结出來的果實卻與一般芭樂大相逕庭。它的果實最大只有大人的拇指大,皮薄容易掰開,但果肉內僅四顆芭樂籽,它與普通芭樂籽相似。因為有著一古特殊香氣,所以吸住孩子們的注意力。榕樹芭樂的果皮甘香微甜,入嘴像甘草慢慢的暈開甘味,瞬即充塞滿嘴的甘甜滋味。

 

小時候常與村同比賽吃慢,看誰最慢吃完,贏家可以獲得對方的玩具如玻璃珠、紅仔標、或陀螺等等。每逢比賽我會將它整顆塞進嘴內,用齒尖刺破果皮,慢慢吮吸它的甘味至淡薄,最後才將果肉嚼碎吞下肚裏。因為我每次比賽都贏,所以村童大都不敢和我比試。十五歲那年,山村風傳紅磚仔厝主人生意失敗的消息。更頁傳言說,那座紅磚仔厝已經抵押給人家。

 

  最近已辦妥移轉手續,新主舉家即將遷來居住。消息醞釀很久,可是沒見到任何風吹草動。半年後某日,一部大怪手在司機操作下,開始拆除紅磚仔厝和附近的小屋。拆除當天,我和大票的玩伴們都到現場觀看。眼見大樓起眼見大樓塌,心中有股說不岀的意味。一大「拖拉庫」的童年記憶,随著巨屋的拆除而煙消雲散,心中之不捨難以形容。

 

  那棵眾所邂逅的芭樂樹被挖走了,這就像村童的心被摘走一般,疼痛而又說不出口來。十八歲那年我從外地回鄉,紅磚仔厝拆除的地方變成三排五層樓的公寓。提步走過去看看,住者都是外來人居多,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於是我想扭頭走人,但又不忍心的回頭再看看。往事雲煙多留無益,臨走前我獨自喃喃低語,口中輕輕說聲:「再見了紅磚仔厝!」聲音之低只有自己心裏聽得清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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