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座右銘
『我的座右銘』
新學期學校裏換來許多新教授,詩詞課與文學概論的老教授自我介紹完畢。反身拿支粉筆在黑板上,潦草的寫出「座右銘」三個字。轉回身來,他望了望同學們開口說:「請大家就這個標題,寫篇五百字的報告書。下課交給班長,並請送去我的宿舍。」剛進校門就已耳聞這位老教授大名,不知是老教授有意恐嚇大家,還是在下涉世未深?對這位溫吞和煦的老教授,認為他無害而自動撤防。
結果這學期的文概幾乎死當,要不是有幾篇詞賦作業與論文,支撐場面挽回頹勢,學期結束之成績可就糗大啦!老教授在堂上還說了一則故事,他說老子將死之前問學生,世間啥麼東西最長命。學生答案千百,但他總是搖頭說不對。學生不解追問,老子伸出舌頭表示答案。然而學生仍然不解,老子解釋說:「口腔內的牙齒銳利無比,再堅硬之物都可咬碎。可是人老了牙齒全無,舌頭依然存在。」
教授問我們這是甚麼道理?班上無一人回答。於是他便朗誦崔瑗之座右銘,要求同學聽個仔細。同學個個聽得滿頭霧水ㄅㄆㄇ,老教授卻誦讀得搖頭晃腦,最後才告訴我們說「柔弱生之徒,老氏誡剛強」,這時大家才了解,說來說去還是在座右銘的題目上打轉。眼見一節課將完,大夥只得埋頭急寫自己的座右銘。
記得小時候,老祖父經常的告誡我說:「常暴者必有凶亡。」我將它奉為座右銘,待人接物不敢逾越,所以自幼及長與任何人皆相處和諧。父親給我的座右銘是:「退一步海闊天空。」這些教訓看似簡單,可是要做就沒那麼容易了。因為在我感覺裏,祖父與父親都是內斂型男人,家族受侮他們老採沉默以對,故爾常被外人認為我們是軟腳蝦。
某日家父外出,路旁一對長者在爭吵。兩位越吵越烈,甚至已經捋起衣袖準備幹架。吵者雙方家父都認識,於是上前去勸架。誰知二老怒火正炙,頓時拳腳交加全往家父身上招呼。下班時家父意氣消沉,母親以為公事不順受氣,所以,沒敢開嘴問明原因。直到我廿歲生日那天,家父才將整件事告訴我。他很感慨的問我:「難道退一步海闊天空有錯嗎?」當場我被問傻了無法作答。
看著黑板上「座右銘」三個字,全班廿二人個個目瞪口呆。可能是問題太簡單?反讓全班的才子才女們無法下筆。我只想一想便下筆寫著「能耐天磨是好漢,不遭人忌是庸夫。」自以為是的交卷出去,怎知老教授瞪我一眼狠刮一頓,並命我拿回去重新寫過。這下才讓我體會到老教授的厲害,從此再也不敢造次了。如今回想起來,覺得老教授實在有趣。
個人總覺得,座右銘這玩意兒有點好笑。每個人都有自己一套應付本能,為何非用前人的律己方法,來往自己身上框套呢?為了貫徹我個人之想法,我不理會教授反應當場拂袖而去。教授也很堅持,因此便將情況往教務處報告。學校也認為我不受教,於是我為這座右銘之騷動,揹個小過回家。就在這學期結束之後,我的大學生涯也告終了矣。 【完】
【附錄】崔瑗之座右銘:「勿道人之短,勿說己之長。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世譽不足慕,唯仁為紀綱。隱心而後勁,謗議庸何傷。無使名過實,守愚聖所藏。在涅貴不淄,瑗璦內含光。柔弱生之徒,老氏誡剛強。行行鄙夫志,悠悠故難量。慎盲節飲食,知足勝不祥。行之苟有恒,久久自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