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照片-鄉村剪影-[網摘]。




　　　　　　　　　　　　　『鄉居事件留痕』


　　剛搬到江子翠不久，我對周遭環境已經摸得八、九分熟。附近人家不多，但在那年代非常窮困，家家卻養有一大串的孩子。我們家我是老大，底下五個弟弟兩個妹妹，算起來也是個大家庭之一。

　　因為家窮，平日只要有個打工機會，我都會竭力去爭取。或許因為我的工作口碑不錯，幾家養牛場或養雞場都把我納為基本員工。有了他們固定的支持，我的口袋裡，總會有些零用錢可用。附近孩子們曉得我慷慨，經常會要我買東西請客。他們的要求我很少讓他們失望，故於不知不覺裏，我就成為村子裏的孩子王啦。

　　住家附近有個大草坪，跨過了草坪，眼前可以看見一幢日式的庭園建築。傳言這座建築的主人，是台北某大戲院的老闆。日本人撤離台灣時，他們以朋友關係，接收捐贈而獲得了這幢別墅。這幢別墅的前後們都漆以紅色，所以，附近鄰居都稱它為「紅門別莊」。

　　紅門別莊的四周環繞著一堵，用碳屑與水泥混壓而成的空心磚牆。牆高約丈許，大人兩人疊起還夠不著牆頭。我們常用疊羅漢爬上牆頭，目的只是偷摘牆內的幾顆芭樂。這幾棵芭樂樹品種特異，每回結果香傳甚遠，因此招來週遭孩童的覬覦。

別莊的主人經年住在台北，孩子放寒暑假或祭祖，或是招待貴賓才有人回來住一兩天。主人不在期間，別莊交給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婦代為照顧。豪宅因有人氣的滋潤，所以，外貌沒染暮氣，讓人一看覺得氣派宏偉。前庭後院花木有人照料，因而長得枝葉扶疏，綠意盎然。

　　老夫婦年事已高，尤其男翁更見蒼老，走起路來彎腰駝背，停停頓頓，真怕他一跤跌倒就爬不起來。老婆婆人緣好，只是有點兒耳背，和她說話必須大聲她才聽得清楚。不過她笑口常開，附近的小孩都很喜歡她。

　　附近的孩子接近老人，全都為那幾棵芭樂樹而來。從芭樂樹落花結子開始，他們先從伸出牆外的開始摘起。摘完順枝而上，等到他們爬上牆頭，樹上的芭樂已是皮白肉脆，口感恰到好吃的時候。

　　夫婦倆看到小孩攏來牆外，早就曉得他們要幹啥麼。不知是他們年高氣衰？還是夫婦另有目的？每於孩子上牆偷摘芭樂時，男翁僅喊兩聲就無下文。老婆婆更妙，她見孩子偷摘便揮揮手，笑容滿面的意思意思趕一下罷啦。

　　孩子們不知好歹，竟有人取笑老人家奈何不了他。更有甚者，還故意去引逗老人家追他。他卻學著老人家蹣跚的步伐，表演起龜兔賽跑的遊戲。這種惡作劇的行徑，真使旁觀者恨得牙癢癢的。

　　我是這裡的孩子頭，見到他們這樣不禮貌非常生氣。有一回還為了這事，與林村孩子打了一場硬仗。結果把人家的耳朵撕裂，差點被對方家長吃掉。幸好這對老夫妻肯為我作證，加上村長的魯仲連穿梭，最後才將此事擺平。

　　好運到來連門板也擋不掉，經由這對夫婦的介紹，我成為「紅門別莊」的小長工。每星期上工一天，工資是廿元。老夫婦更待我如子，有好吃的或有舊衣服，都會叫我帶回家給弟妹們。我上初中，「紅門別莊」換新主人，老夫婦被遣散回彰化老家，從此未再有他們的消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