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照片-昭和草-[網摘]。



　　　　　　　　　　　　『再談我的野菜童年』


　　某個陰霾的大霧天，一大早我就提著竹籃想去郊外摘野菜。這些日子裡天天陰雨綿綿，已經好多天沒到郊野活動。我心在想，那些野蕨一定長高不少，其他如蒲公英、野莧菜亦必嫩筍狂飆，等候人們前去採摘它吧？

　　此時的氣候涼熱恰到好處，野菜鮮嫩正是當季之時，豈可錯過這等好時機，否則讓這些鮮嫩老去，那不就暴殄天物了嘛！況且閒著總閒著，與其呆在家裡受到管制不自由，倒不如來趟摘野菜之行反可放鬆心情些。

　　「歲月」，就是人類的生活日記。而「回憶」，則是人類生活日記裡的素材。我喜歡回憶，喜歡從它的刺激裡，找出一些刻骨銘心的感覺。就如我與童伴們的邂逅一樣，時刻令人回味無窮，雋永難忘。

　　摘野菜是我們童年排遣時間，與逃避大人教訓的最佳藉口。在那窮困歲月裏，山村百姓幾乎沒有一家不需依賴野菜，特別是在颱風過後，與那夏秋之交的菜荒時段，野菜就是窮人的救命仙丹，讓人活命的素材。

　　孩提時期，每每遇上任何懊惱或是不如意之事，草尾坪的野菜園地便是我紓解胸懷的最佳去處。我們經常提著小菜籃，沿著水土保持之駁坎輾轉上行。一路上，可以見到許多鮮嫩的蒲公英、水芋頭、或水蕨、昭和草、或咸豐草、或豬母奶之類的野菜。

　　清炒蒲公英，是山村家家戶戶主婦們都會做的家常菜。但您可別小看這道小菜不起眼，在行家妙手炒岀者，清翠馨香引人垂涎。但若由外行之手所炒，黃黑一團讓人倒盡胃口。家母屬於後者，所以每次我摘蒲公英回來，她就藉故外出串門子去，直到午餐時間到來，她才會假奘匆匆趕回家中。母親的個性行止我最清楚，但我絕對守口如瓶，故爾一直到分家各自謀生為止，誰都不知母親有此重大的缺點。

　　其實，要將蒲公英炒得青翠只有小小的秘訣。那就是在汆燙之時，在鍋水中放幾滴花生油和一些鹽巴。水滾放菜入汆，剛初滾開數滾立即撈岀水鍋。然後迅速放入冷水之中，浸泡一會涼透再撈岀水。瀝乾水分等待火猛鍋熱之際，倒下鍋迅速翻炒數下，隨即調味裝盤。如要奢侈，滴上數滴香油就可以上桌啦。

　　昭和草又稱作「野木耳」，但山村人都稱它叫「神仙菜」。它與蒲公英皆屬菊科植物，故爾其株葉含苦帶點腥味。其嫩葉柔軟多汁，村人都拿它清炒、煮湯、或者熬煮稀飯。小時後對它的腥味十分排斥，可是年長北遷之後，卻是時常懷念它那股特有的滋味。

　　有一大雨之日，我到深山去探訪一位摯友。他是一位逃遁紅塵的在家居士，與世隔絕已有數年之久。他在深山買下一塊土地，結廬獨居遠離世俗。他是我童年的死黨，相交莫逆，因此只讓我知道他的隱居地方。每逢假日或心情不佳之時，我常獨自一人上山與他見面。

　　這天，趁雨前去草屋探望吾友。一路上山路泥濘難行，趕到草廬已是近午時分。飢腸轆轆胃囊抗議，咕嚕亂鳴聲音清晰可聞。剛剛踏進大門，鼻端就聞到一股久違的香味。對！它就是昭和草的香味。友人正在熬煮草粥，米缸無米雨大無法下山購買，他就用庫存之糯米、高梁、玉米與昭和草雜煮一大鍋。

　　這是他的首次試煮，也是我們的首次一起享用。腹飢難耐，迫不及待的趁熱舀粥裝滿一碗。潔白湯匙舀上，小吹之後入口，甘香糯滑口感奇特，它就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好吃。友人拿出他自己醃漬的脆蘿蔔，切塊與生辣椒蒜蓉拌和配吃草粥。辛辣爽口加上酸脆口味，二人邊吃邊聊童年。

　　不知不覺裏一大鍋草粥，竟被我們倆，你一碗我一碗的吃得涓滴不剩。返家途中一路回味不已，卻是忘了打傘而被雨水淋滿一身，回到家中，一頓碎唸當然是免不了的啦。 【完】

照片-蒲公英-[網摘]。

照片-水蕨嫩芯-[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