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盆栽』


　　母親已離開我們五年了，她親手栽植的數盆盆栽，彷彿有氣無力的再風雨中飄搖。那年凱莉颱風過境，廟口活動中心的小花園，經過一夜風雨之洗禮，大小花木被蹂躪得一塌糊塗。在村子裏的阿公阿嬤齊心協力整理下，嚴重受傷的花木被挖掘丟棄，改栽新體恢復舊觀。老人家體氣虛，足足耗了半天時間才完成工作。

　　這天母親與么妹要去嵐翠里找人，路過廟口看見地上一堆被丟棄的花木。她認為丟掉可惜，所以跟妹妹說：「回頭撿些回去阡插吧。」么妹謹記著母親的話，回家專程繞道廟口檢拾一些花木回家栽植。他們在垃圾堆找出一只牛皮紙袋，將挑揀出來的仙人掌萬年青與薔薇之根莖，裝入袋內帶回家種植。

　　回到家中，母親吩咐我去篩些火燒土備用。所謂的「火燒土」，就是垃圾堆的垃圾火燒過後的灰土。這種灰土經過烈火燃燒過，許多蟲卵和細菌都被燒死了，對於新栽植物之成長助益頗大。我用細目鐵絲網篩土，然後將它填入花盆準備栽種。我準備了六個花盆，兩盆仙人掌兩盆萬年青與一盆薔薇。

　　仙人掌生命力最強，栽植後三幾天便見到生機。它那手掌般的塊莖表面生出許多小白點，幾天後白點已逐漸增大。兩星期經過，它的白點化作嫩葉具有新的態勢。萬年青也不甘落後，它慢了仙人掌一星期，節莖也抽芽拔莖一氣呵成。半個月內，它已生長得綠葉舒展生氣盎然。

　　眾盆栽獨有薔薇慢發育，栽種下去遲遲沒有消息。我以為它已沒有指望，因此將它移放到角落上。次年情明節前夕，妻叫兒子上樓台剪幾枝萬年青插瓶，準備清明節帶去墳前栽植當墳樹。突然樓台傳來兒子驚叫聲，妻以為是兒子受傷，匆匆趕上樓台去瞧個究竟。

　　但見兒子滿臉驚訝，手指著角落裏的薔薇啊啊半天說不出話來。稍頃他才開口說：「媽！你看薔薇已經發芽了。」可不是嗎？它的枝身已經長出，許多橢圓形帶鋸齒的小葉子。葉片上沾滿露水，迎著風飄飄搖搖綠意蒼翠。

　　清明節掃墓回家之後，兒子女兒都上樓去看薔薇。時值春風送暖，枝頭已經抽苞綻花，粉紅色的花蕊帶飄微香，引來蜂蝶翔舞其間。母親見花新鮮幽香，心情也跟著開朗起來。

　　母親皈依三寶以來，天天誦經祈求平安。佛桌上的供花要求嚴格，茉莉柚花是她所挑選之供花。這會兒她見薔薇幽香，因此也將它列為浮桌上之供花。有了薔薇花的加入，家人多了一項選擇之後，再也不必為佛桌上的供花而大傷腦筋了。

　　這年家裏的運事特別好，弟妹順利考上高中，家父也被擢昇為中級主管。更妙的是母親盆栽欣欣向榮，萬年青綠意濃濃已成大捆，仙人掌意外的竟然開出花朵。之後連連數年家道暢順，母親一直認為這是這些盆栽的庇蔭。

　　那年新居落成，宴客當晚盆栽被偷。母親為此傷心逾恆，心情久久無法平復。直到當年年底，父親買回幾盆金桔盆栽回來之後，母親之笑容始重現臉上。元宵節提燈熱鬧，被偷的盆栽突然被送回來。母親見了心情更樂，從此便將它視為至寶細心呵護，直到她離世前猶殷勤灌溉不已。 【完】

　　
ＰＳ．照片(上)-仙人掌花-[季風作品]。

照片-萬年輕-[網摘]。

照片-山紅花-[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