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薯鵝肉泡麵湯手記』


　　所謂的「美味」，應該是切合時宜的新鮮食品。可是我的看法有些不同，我認為餓極之時吃到的食物最美味。在雜書「乾隆遊江南」裏，一則有關「美味」的故事，讓我提述與大家分享如下：

　　某日，乾隆與大臣劉墉走訪鄉下。因為悠遊忘了用餐時間，來到郊地前不巴村後不巴店。偏偏五臟諸神不予買賬，飢腸轆轆腹空咕嚕。劉墉勸君上稍事忍耐，找到民家定有食吃。事已至此乾隆無話可說，君臣二人只有忍餓匆匆趕路。

　　俄頃見一茅屋出現眼前，顧不得禮貌，劉墉快步趨前叫門。許久一老嫗前來應門，劉墉施禮告知錯過時辰，無地可買食物飢餓難受，希望老嫗施捨些填飽之食物。嫗言無飯但有芋頭，墉說不妨不妨。於是老嫗入內打點，未幾，端出一大海碗熱氣騰騰之水煮芋頭饗客。

　　飢餓過火之君臣，見到芋頭如見親人，二話不說伸手便拿芋頭嚼食。乾隆連皮入嘴咀嚼，墉勸去皮以免傷胃。乾隆照作大吃特吃，滿嘴芋頭還頻頻呼說「美食」不絕於口。君臣獲食解除飢餓，賜嫗以金錢與布匹但被拒絕。老嫗說：「區區之食何足掛齒」。咦！禮失求諸野，君臣為此大為興嘆！

　　回京數月之後，乾隆回味芋頭之美，遂下旨傳劉墉呈水煮芋頭入宮。乾隆吃一口便打住，皺著眉頭問劉墉：「卿家之水煮芋頭為何這般難吃？」劉墉上前嚐一口說：「芋頭就是這種口味呀！」乾隆說：「比起老嫗之煮滋味差太多了。」這時劉墉告之「飢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的道哩，乾隆大悟遂不語。

　　這則故事點破人類所說的「美味」之迷思，它也讓人瞭解「美味」的道理。那年寒假，我帶著數名學生，到東部山區做一次生態之田野調查作業。師生曾經因誤餐而在山區打轉，途中遇到相類似之故事，現且將它敘述與大家分享一下。

　　是年四月天氣依然寒冷，趁著清明氣溫稍做回升，我們一行前往四福山，進行一次山區生態的田野調查作業。六人没注意天候便貿然出發，走到天鵝湖附近氣候迅速變化，寒冷侵襲並還下起濛濛細雨。預定行程在武陵山莊吃午飯，但不知怎麼搞的，走錯山徑繞走半天竟然找不到目的地。

　　大夥左繞右繞完全迷路，山上的嵐霧越來越濃，大家開始緊張起來。這時我真後悔沒有聘請嚮導，自以為省下些錢可以另做用途，誰知竟會出此差錯而迷路山中。事已發生埋怨何用，大夥只好咬緊牙關繼續找路。天色越來越暗，我們已在山區繞走兩個多鐘頭，偏偏手機又無法對外聯絡上。此時又冷又餓，個個精疲力竭，但沒有人敢吭聲抗議。

　　就在眾人失望之際，走在最前面的阿弟仔大叫：「火光啊！前面有火光！」一句「火光！」點燃了大夥的希望。走過山腰果然看見一座工寮，火光就是從工寮內照射出來的。大家正在高興的時候，小岩用手拱口大聲狂喊：「救命呀！」聲音宏亮在山谷引起迴聲，兩位山青尋聲很快便找到了我們。

　　我們狼狽的跟著山青，腳步一高一底的，走了半小時才到達那座工寮。一座小工寮，但容納大夥綽綽有餘。我問山青可有食物，他說還有半隻鵝肉，還有山薯可煮一大鍋熱湯充飢。不一會，山青利用餘火添柴燃燒起來，放上深鍋加入山水煮將起來。廿餘分鐘之後鍋水沸滾，山薯鵝肉下鍋共煮，頓時香氣瀰漫正座工寮。大火眼睛街頭住在那鍋食物上，有人還嘓嘓的猛吞口水。

　　這時候阿國從揹包理拿出四包泡麵，一一撕開投入鍋內同煮，有人拿出牛肉罐頭也打開倒入鍋內。這鍋大雜湯趁熱起鍋，大夥各用食具乘食，頓時唏哩嘩啦聲通滿工寮。粗煮之物成為佳饌，大夥吃得飽嗝連連，心滿意足的忘卻迷路之苦。

　　返校一星期之後聚餐，有人提議再來一次雜煮。結果同樣鵝肉山薯與泡麵，一起下鍋同煮後開動。真奇怪！大夥都說未到不如山上的雜煮。聰明的看倌，您一定知道其中的道理吧？ 【完】


ＰＳ．照片-山之嵐-[季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