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么雞的故事』


　　部隊中有個叫汪春海的老廣，他常被連上兄弟，將他與辣天王王春海攪混在一起。二人皆叫春海，姓氏只是有水無水之分別罷了。汪兄善金石冶印，他是駕駛班班長為人內向。連長常說踢他三下也踢不出個屁來，木訥得一整天没說話都沒關係。初次見面我差點就被他悶出來，多虧進駐之前辣天王就已交代過，否則真被他悶死還找不到債主咧。

　　汪兄喜歡方城之戰，碰牌只有輕聲「嗯」一下，糊牌更是慢條斯理的計番。許多性急的牌友受不了他的慢，嘴裏說他兩句，他老兄怫然起身走人。管你三缺一他才不理，因此許多牌友都避之唯恐不及。不過真的遇上三缺一，不得不屈服在他的慢郎中的毛病之下。

　　有一回連長大人三缺一，恰巧汪老大路過門前被抓去湊數。兩圈下來連長輸得脫底，好不容易做付大牌卻又被汪老大攔糊。孰忍孰不可忍，連長氣得三字經都出口，付賬也不爽快，於是汪老大把牌一推準備走人，任由副連長苦勸他就是不回頭。連長衝口而出說要辦他，但他二話不說甩頭就走，大夥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人的毛筆字寫得不錯，每逢年關他都會在土地廟前，當眾揮毫書寫春聯免費贈送。整個里內七八十戶居民，家家都可獲得餽贈。各家內容都不重複，這才讓人佩服不已。在那階段部隊推廣「軍愛民民敬軍」的活動，他的作為獲得上级大大的獎勵，並還被推為空軍南部旅的軍中楷模。

　　小鎮民風淳樸，許多女孩對汪兄頗具好感。可是這位大兄總是拒人千里之外，問他原因為何？他的答案是家鄉已有妻小不願重婚。嗯！現代的王寶釧值得為他喝采。

　　這年春節我輪到留守，在部隊過年有吃有玩不輸在家。老兵留守聚賭過年，我則帶起耳機在指揮所值班。戰防中心每小時連絡一次之外，無聊無味且又無人可以吵嘴。正值個人覺得無聊之際，汪大兄前來陪我值班。難得他金口暢開，竟然與我聊了半個多鐘頭。

　　我從他的聊天中領略到它的學識淵博，談起冶印金石他更是滔滔不絕。他從印材談到鐫刻，從字體談到古書法家的逸事奇聞。一席話等於上了一堂歷史課，從中所學得之常是更讓我受用不盡，直到今天我都還一直在消費它呢。

　　之後我因外調美軍顧問團，很久未曾與汪兄聯絡過，直到退伍前兩個月，我們才又在部隊上相遇。某日，午休時間我在指揮所打盹。剛與戰防中心聯絡完畢，汪大兄踢哩它啦的走進指揮所。兩人相見似乎很多話要說，可是誰都不願先開口。少頃我先開口問候，它卻從胸前口袋掏出兩顆麻將子給我。

　　我莫名其妙的接過手，仔細打瞧一番才發現他們是一對么雞。它們的側面已被他鐫刻成印章，一枚刻的是我的筆名一枚刻的是姓名。他告訴我說，至兩枚是昨晚從麻將桌上摸來的。因為有人付賬不爽快，所以就給他們一點教訓。他知道我快退伍了，因此將它刻成印章送我。他的贈禮讓我感動不已，連聲道謝使他覺得很不自在。

　　第二天晚上，第三槍的兄弟為我餞行。餐桌上有人發牢騷說，好端端的一付麻將牌，竟然缺少兩隻么雞變成廢物。我聽了差點笑出聲來，幸好立刻節制才沒有露出餡底。誰也不會料到那對么雞，此刻正靜靜的躺在我的行李箱底呢。 【完】



ＰＳ．照片-麻將牌-[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