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西瓜的故事』


　　從前小學的國語課本上，有篇「西瓜」的短文很容易背誦。當時老師先唸學生跟隨，課文意義如何矇然不知，但只要能背得滾瓜爛熟就有好的成績。因此，背課文就成為我們每天必須做的家庭作業。依稀記得課文寫著：「青藤上，開黃花，黃花落，結成瓜。結的是甚麼瓜？結的是西瓜……。」我背得很熟就是不知涵義，直到暑假去後龍鄉下避暑，在表哥表姊的指導下，這才真正體會到課文的意涵，並也了解了西瓜的生態。

　　去年的這天天氣特別炎熱，我帶著黑傭福萊迪到後龍訪友。九點多車子抵達後龍，走出火車站前吃點東西，然後再踢步慢逛至友人家。沒想到撲個空找不到人，於是我在四合院外高喊朋友名字。這時隔壁有位老人探頭看我，我認識他急忙開口問道：「來旺伯公歹勢是我啦！阿義去一家人去哪裡啦？」

　　老人盯著我瞧了老半天，他才用顫抖的聲音對我說：「他他他們一家人都去瓜田裏了。」瓜田我知道在哪哩，所以我大聲向來旺伯公說聲謝謝，然後帶著福萊迪往瓜田殺過去。

　　走出莊子尾，打老遠我就看到許多瓜農在田裡忙碌採收。西瓜怕雨，雨水多瓜不甜不好賣，因此，大家就得趁機趕在雨水來臨之前，將成熟的西瓜摘下出售。阿義家的瓜田在西邊，我們穿過三家不同主人的瓜田，最後才抵達阿義他家的瓜田。巧的是在田頭就遇見他嫂子，她忙高喊阿義說我來了。

　　我們在瓜田旁的大樹下見面，與他的家人和朋友一陣寒喧過後，大夥坐在樹底聊談收成。但還有數名工人仍繼續在瓜田裏努力。瓜農說西瓜是嬌客，從播種、篩選、栽種、鋤草至收穫一點也不能馬虎。一路必須小心照料之外，還得靠老天爺賞臉給飯吃呢。成長期怕乾旱，成熟期又怕泛澇，長期的努力裏，老天爺只需開個小小的玩笑，一年的辛苦就得付諸東流矣。

　　早年風調雨順，尚有些小錢剩餘可存起來。如今天理失調，風不調雨不順，瓜農費盡勞力與金錢甚至加倍照顧，不僅辛勞無法回報，就連基本生計都成問題。本厚之瓜農，尚可撐些時間度過難關，小本瓜農之苦可想而知。

　　為了生存，他們不得不動動腦筋改變一下眼前狀況，將瓜田化作休閒遊樂區，便是小本農家聯合起來的作為。現代人將瓜田當作休閒農場，「摘瓜之旅」川流不息。他們走進瓜田東摸西摸，活動從西瓜品嚐親自摘瓜至挑瓜玩瓜，玩得不亦樂呼。可是瓜農心在淌血有誰知道？

　　黑傭福萊迪看大家在艷陽下努力，他也躍躍欲試，想要下田幫忙。我看阿義忙得滿頭大汗，所以就准福萊迪下田去幫忙。但見他快樂的挽起衣袖，露出黑而油亮的手臂下田幫忙去了。大夥見他動作嫻熟大感意外，其實，他來我處服務之前，他是我國非洲農耕隊所聘請的在地長工，他的動作熟練何奇之有。

　　福萊迪高中畢業，年輕力壯工作認真。受到政治因素之影響，當地政府解散我農耕隊，他就失業而找上我工廠尋職。他在迦納農耕隊服務十餘年，待人接物彬彬有禮，讓我覺得他是可造之才，所以，我才將他放在身邊親自調教。

　　有了福萊迪的幫助，一甲多的西瓜收成提前完工。就在大樹下，阿義慷慨的拿出四顆大西瓜請客。碩大西瓜遇刀即裂，瓜囔沙沙甜甜入口即化，吃過之後，口齒之間仍然留有淡淡的瓜香，歷久不散，一吃再吃絶不厭倦。

　　回到四合院阿義殺雞宰鴨，池塘養大的草魚也被抓來沙西米一番。鄉下料理擺滿一桌，大塊肉大碗酒你來我往熱鬧滾滾。非洲人不善吃魚，阿義他爹猛夾魚肉給他。魚肉堆滿飯碗，福來迪只有一臉無奈望著我。我把非洲人不喜歡吃魚的習性告訴大家，引來滿桌轟然大笑。所有眼光都投射到福萊迪臉上，害得他尷尬臉紅閃避不已。幸好膚色通黑看不出他臉紅，否則憑空多出個關雲長那才有趣哩。

　　歸途夕陽相送，坐在車上福萊迪嘮叨不休。一會而埋怨吃太多的魚胃不舒服，一會又說應該抱顆西瓜回家才對。他很希望我能將他留在台灣，可是政治因素不利於他，我只能勸他耐心等待。這一等十年已過，我已退休他也成家立業了，這會兒不知他還願意來台否？ 【完】


ＰＳ．照片(上)-西瓜田-[網摘]
　　　照片(下)-西瓜收成-[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