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魯凱勇士里巴來』


　　黝黑的臉龐，深邃的雙眼，輪廓深深的魯凱青年里巴來。腰間別著一把彎刀，英氣昂然雄纠纠的步伐，讓人一見不禁對他敬畏三分。他是林務局聘僱的巡山員，長年跋山涉水，將大好的青春都奉獻給了山林。得空他都捨不得浪費，竟還在家鄉當起觀光導遊。不算挺溜的英文和日語，讓他賺夠了許多金錢和友誼。因此他的日子，每天都過得充實和愜意。

　　里巴來的漢名叫胡勇漢，怎麼來歷他不清楚，但他說是阿公替他取的，所以他對這個漢名十分珍惜。他的父親祖父都是魯凱勇士善獵，一生中不知獵取了多少山豬與鹿羌。進到他家的門口，可以看到屋緣下掛滿著山豬牙骨與頭顱，這是族人顯示功夫的象徵表記，並不是家家的男人都擁有這份驕傲。

　　這回我們四人上霧台找里巴來，目的是想僱用他當我們的嚮導。我們目標是進入內山，去做有關台灣野百合的田野調查。有他同行我們可以省下許多麻煩，這個口碑由來，乃是因為上回在戚家灣的櫻花鉤吻鮭的調查時，他堂妹的表現可圈可點，給大家留下良好印象，而經由她的介紹我們就更加放心了。

　　花東縱谷是台灣野百合的故鄉，我們這次的調查是受某私人單位的委託。由於經費有限，當里巴來得悉真情後，他主動降低三分之一的工資，此舉讓我們感到十分窩心。一星期的共同跋山涉水餐風露宿，使我們之間的感情更上層樓。對他的毅力耐力，我們體認更深。就在他的悉心嚮導下，我們發現一株開著八十餘朵花的野百合王，大家的那股興奮勁兒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自屏東迴繞至花東，山路崎嶇讓我們平地人吃足苦頭。然而，因為有里巴來這樣熟練的嚮導，沿途並沒遇上特別的困難。我們一行沿途飢餐野宴渴飲山泉，本來預定一星期的途程，但因里巴來的堅持而延展兩天。而這兩天的多餘收穫自不待言，但也讓我親身體驗了大自然的包容與偉大。

　　那天隊員柯君感冒發高燒，陳君不小心踩到蛇體被反咬，還有途中斷糧的危機接踵而來。多虧里巴來的沉著處理，總算把大夥帶離險境平安抵達目的地。記得柯君發高燒時譫語連連，里巴來用山泉煮藥幫他退燒。陳君的蛇咬，他用山地傳統草藥為他拔毒，敷藥前他用口直接吸出毒液，大夥看見無不動容。

　　柯君的譫語淒吼讓我聞之發抖，陳君蛇毒吸入里巴來口中，烏黑帶紅十分可怕。午夜夢回想起當時現況，寒毛依舊悚然豎立，雞皮疙瘩久久不消。直至大夥回到平地，忐忑心情這才寬鬆下來。

　　這天和里巴來分手是在黃昏，我們把剩下的乾糧與礦泉水全部送他。為感激他的努力付出，我門額外犒賞他五千元獎金。他靦腆的收下餽贈與獎金，從他随身攜帶的小米酒壺中，各倒下一小杯算是我們的餞別酒。人手一小杯高舉痛快飲盡，互道珍重之後分手各奔前程。味醇香甜的小米酒味伴隨我們前行，直到投宿飯店香氣依舊繚繞不失。

　　翌年春天，我們將這份田野調查送去科學評鑑中心，參於當年的科學生物評比。結果因其內容獨一無二而獲得大會獎章，殊榮到手高興萬分，不過大夥都說最該感激的還是那位魯凱勇士里巴來。　　　【完】　　


ＰＳ．照片-魯凱雕刻-[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