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明春雪』


　　氣象播報：「冷氣團籠罩，今夜低溫零下並有足夠的水氣，陽明山區可能下雪．．．．．．。」

　　播報員聲音剛歇，阿布吉的電話跟著進來。他問我願不願意陪他上竹子湖？他想去回味廿年前那場雪景。廿年前的那場雪，我與阿布吉和印度阿三，三人連夜趕去看此生之第一次下雪。

　　三個大孩子就像從深山跑出來的山精，興奮的叫著鬧著還拼命的抓雪互擲。雖然顏面凍得發僵，我們仍然不停的囂鬧不休。玩累了摸黑下山，就在下山途中，一次的意外成為我們心中永遠的痛。

　　三人憑藉印象摸索找路下山，雪光映射路面眼前一片白茫。跌跌撞撞終於讓我們找到主路，可是三人早已累得氣喘吁吁，加上腹空嚧嚧，簡直餓得我們寸步難行。幸好不遠地方有厝山居露出燈光，顧不得臉皮跑上前去討吃。山家非常熱心，不但供應熱水給我們泡腳，並且還讓我們飽餐一頓。

　　主人留挽留我們住宿，可是三人歸心似箭，因此，向主人借了兩支手電筒冒著雪連夜下山。天雪路滑，我們小心翼翼的下山。沿途互相埋怨玩得過火，但一談到雪景之美，三人很快便將怨氣化為烏有。行行復行行，我們邊走邊談邊笑，得意的笑聲拋在夜空久久不散。

　　約摸走了半小時，我們已走完三分之一的路程。好像在一個山坳的轉角，突然車燈大盛，一輛卡車呼嘯而過。阿布吉揮揮手想搭便車，然那卡車司機連甩不甩揚長而去。

　　又再前行不遠，深厚有有燈光照射過來，一輛大卡車擦身而過。這次換印度阿三攔車，司機不理反加速馳行。就在車身通過之際，不知何因印度阿三淒厲吼叫著？接著喀嚓一聲！印度阿三已被捲進車底。後輪輾過，我與阿布吉眼看著阿三吐血而亡。

　　我與阿布吉，被眼前景狀嚇得愣立說不出話來。這時卡車司機警覺有事發生，趕緊煞車跑到後頭來看。在手電筒的微光照射下，印度阿三倒臥血泊中，嘴角還繼續的血湧不止。兩眼瞪得大大的，好像走得不甘心的樣子。我與阿布吉當場淚如雨下，嘶聲狂喊著阿三之名，可是除了朔風蕭蕭之外，阿三全無回應。

　　山路寂黑細雨濛濛，三個活人伴著一個死人不知如何是好？不久有輛公車經過，車上跳下一位公務員，他叫我們將阿三屍體台上卡車，然後跟隨公車下山至警局報案，這時才知這位公僕竟是地院檢察官。口供問完，他派警車送我與阿布吉回家。家人一見警車送我們回家，以為我門犯法被捕大為恐慌，經過解釋之後大人們才放下懸心。

　　印度阿三的父母接獲惡耗，二老哭得死去活來。司機表示願負全責，經由法院仲裁獲賠廿萬元，另外負責全部的喪葬費用。送走印度阿三之後，我們對於雪景一字不提。這樁慘是沉埋心底，從此望雪心驚不已。這會兒接到阿布吉電話說要賞雪，腦際不期然又想起那場雪中慘狀。要不是說要去看竹子湖山家，我才不願再去那傷心之地哩！　　【完】



ＰＳ．照片-陽明遠眺-[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