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頭煲鍋』


　　小時候老祖母疼若至寶，老人家常在姑姑面前說我是她的金寶貝，因此，經常的爲我招來不必要的「姑毒」。每當我走過她們身畔，不是偷扭一記就是賞我一頭爆炒栗子。儘管她們這般對我，我還是很願意做她們的跟屁蟲。

　　老祖母迷信方術，喜歡卜鳥掛和算斗數。記憶所及，她曾聘請三位相師替我算過命。他們算過的結果各異其趣，唯一共同的都說我的食祿不錯。沒啥子官運，但卻可以吃遍四方。現在想想我的食祿確實不賴，四海內外料理幾乎讓我嚐遍。因此我常對妻說，那三個相師有夠厲害！

　　這年我的吃運亨通，跑南跳北一點都不覺累。當時電子業興隆，我也開了一家工廠在高雄的內惟。為了應付交貨的準時，我常出差到高雄駐廠就近逼貨。出差並不輕鬆，尤其三餐在外解決十分麻煩。

　　因為附近有座大廟廣場，聚集許多攤販在此謀生。飲食攤最多，南北口味齊全，所以我的三頓就在這裡解決。每個吃攤我都光顧過，一回生二回熟，老闆們混熟後好相處。當他們知道我從台北來，不但對我另眼看待，他們還怕我吃膩口味，故要我自己提供想吃些甚麼？然後由他們就去張羅。

　　某日晚飯剛過，廠長廖兄與夫人前來看我。他家住市區空屋好幾棟，他總希望我能搬過去住好就近照料。然因我不喜歡打擾人家，故爾婉拒了人家的好意。今天是例行的訪談，所以，先請他們坐客廳我先沖了涼馬上就來。

　　廖君夫婦這次前來，主要是邀我星期天到他家吃魚頭煲鍋。他知我味覺敏銳也很挑嘴，故一再的保證這鍋菜可讓我終身難忘。好奇加上貪嘴，我很快便答應了他的邀約。

　　星期六工作半天，回到住處剛換好衣服廖君已來敲門。兩人坐著他的野狼125上路，廿餘分鐘到達他家，廖妻已在廚房忙得滿頭大汗。看著她努力的在切青蒜剁魚頭，我走過去想幫她忙，但她卻叫我去客廳等吃就好。說實在的，我很想看她如何燒煮？因此我就賴在廚房不走。

　　這顆魚頭很大，我看很像是大頭鰱魚頭，問清楚才知它是烏鰡魚的頭。廖妻將它剁成四片，剛好裝滿一個七人份的陶鍋。她先把陶鍋放火上退土味，並用一塊豬油在鍋內擦遍再用清水燒開去味。

　　接著將魚頭煎得焦黃，將辣椒與蔥蒜放入陶鍋爆香，然後全部放入陶鍋內燜煮，沸滾後才將鍋蓋揭開放於一旁。水滾減至七分左右，她放入一大匙沙茶醬，頓時滿屋生香令人垂涎欲滴。等待魚湯燒至乳白色，她便將所有辛香料全部投入鍋內。再蓋鍋蓋燜約兩三分鐘起鍋上桌。

　　當天我是客人故爾分得一大塊魚頭，廖妻還用大碗公裝滿一碗搭料交給我。我拿起筷子先夾些蔥蒜葉入口，甜甜的魚湯滋味讓我胃口大開。我挾魚頭開始吃它，嫩脆的魚皮讓我回味無窮。豆腐的爽口從未吃過，一起熬煮的白菜入口即化。總之，這頓魚頭煲鍋是我吃過味道最棒的一次。

　　之後我每月出差高雄一週，時刻念念不忘那頓煲鍋。我曾向廖君提起再吃一次，廖君也答應說沒問題，可是這張支票一直都沒兌現。年底廖君北來分紅和對帳，我帶他去巷口那家餐廳吃沙鍋魚頭。他淺嚐即止，我問他是否不對味？這時他才告訴我，其實，他與妻子已經分手很久了。　　　　【完】

　　

ＰＳ．　照片-魚頭煲鍋-[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