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苓林之春』


　　黃勝雄來自苦苓仔林，當時我不知道「苦苓仔」是一種樹名。後來，我要他折枝樹梢帶到學校讓我瞧瞧。第二天他依約帶來，我一看不禁大笑說它是「苦楝樹」嘛。可是他堅持說是「苦苓仔」，兩人爭執不下，只好拿去請教生物老師。

　　二人在操場上遇見生物老師，我立即將爭執重點向老師報告，並且請老師替我們做個仲裁。生物老師剛自中興大學農校系畢業不久，她拿著枝葉再手指上扭轉數圈後才開口說：「你們的答案都對！這樹是台灣原生種落葉喬木，名字叫做苦苓、苦楝、金鈴子或森樹。」她稍停接著又說：「人們自作多情，常將它寫成『苦楝』或『苦戀』，觀其花就有一種嬌弱的感覺。」

　　生物老師話鋒一轉，她說：這種花在我們阿美族裡稱它為「報春花」。每年看到山頭的苦楝開花，我們就曉得春天來啦。老師又說：苦苓一年四季常綠，春天開花秋天結果。果實初呈翠綠，成熟由綠轉金黃，衰後落地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

　　山村小孩喜歡用苦苓子打仗，他們一群分成兩邊。每個小孩在限定的時間內採擷樹果，時間一到採了多少你的子彈就算多少。各隊帶開之後各自找好掩護地點，然後用橡皮彈弓互相射擊。果實擊中皮膚立起紅點久久不散，遊戲結束計算個人身上紅點，總合數多者為敗方，必須接受双方約定的處罰彈額頭或彈耳朵。

　　還有一種玩法是利用桂竹枝尾端，將果實插上然後用力甩出，看看誰甩得遠就算赢方。此法也又類似上述之玩法，人員分成兩邊互相攻擊。因為此法裝子甩子費時，所以玩起來不夠刺激漸漸没人玩它。

　　老師還對我們說：苦苓樹的光合作用效率高，性耐污染有洗淨空氣的本能。此外耐旱性強，任何惡劣環境下都能活得自然。如此很像我們族裡的女性，外柔內剛堅忍不拔。老師說到這裡陷入沉思，良久之後她又說：苦苓花帶有微香，族人都用它來除穢。巫師在為族人辦喪事時，常是手持苦苓枝葉揮掃口中念著咒語，指向家人鼻端表示驅穢祈福的意思。

　　生物老師邉說邉舞表情生動，她還各分一枝給我們，並要我們跟著他念咒語。口訣伊呀伊呀的唱著怪歌，腳步一拖一頓十分有趣。老師說這就是原民用苦苓驅邪祈福的韻律。黃勝雄音樂底子好，他跟著老師哼唱幾遍就已朗朗上口，我學很久猶是丟三落四的真不好意思。

　　畢業那年我們班舉辦同樂會，黃勝雄用風琴彈奏這首曲子。生物老師恰好路過教室，傾耳聆聽淚流滿面。這場景被我看見，於是捉狹的問他為何如此感動？老師紅著鼻子告訴我說：「太想家啦！」可不是嗎，她在我們學校已兩年多，從未回家探過親，怪不得聆聽鄉音淚流滿面囉。　　【完】



PS. 照片-苦苓夕照-[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