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擔族趣聞』


　　高中時期我是通勤族，每天都是搭乘火車上下學。天没亮就得從江子翠步行至板橋火車站搭頭班火車，至萬華車站再轉五分車入新店。在這段兩小時的過程中，雖然跋涉非常辛苦，可是這段時日的點點滴滴，卻深深的烙在我的記憶裡。

　　當時通勤上學搭火車男女生規範甚嚴，大致女生都坐在前三節車廂，男生坐第四節以後的車廂。有時候車廂少掛，貨車廂男生也可乘坐。貨車廂裝載託運之貨品，還有所謂的「扁擔族」都集中於此。貨車廂是鐵皮車廂，冬寒夏熱，旅客避之唯恐不及，可是扁擔族因菜籃問題，不得不搭乘這種痛苦的車廂。

　　扁擔族是中壢楊梅一帶的賣菜人，他們依靠一根扁擔，挑擔蔬菜漁獲或者自家飼養的雞鴨，趕赴大市場旁擺攤賺些蠅頭小利。因為人肩一根扁擔，所以我們都稱他叫「扁擔阿桑」。扁擔族的貨色包羅萬象，蔬菜雞鴨、山產水產、或土產應有盡有。到了大拜拜或民俗節慶，他們肩挑的貨色更是繁多。

　　認識阿桂嫂那天，外頭下著大雨，我延誤時間而跳上鐵皮車廂。渾身溼透站在車門旁，陣陣涼風吹來讓我冷得發抖。這時有位阿桑，手拿一件米黃色上衣叫我換上。接著她把我換下來的濕衣用力絞乾，然後晾在車窗框上讓風吹。她的好意使我感動，於是坐在她身旁木椅上與她聊起來。

　　板橋到萬華只有一站，一會兒就聽到火車排氣準備進站的聲音。我趕緊想要換回我的濕衣服，但她制止我換說會感冒。眼見火車又要開了，我只好依她意思穿著乾衣服上學去。下午放學回家，我的濕衣服已乾，我換下家居服，並把借來的衣服摺好準備明天歸還阿桑。母親看到罵我没教養，她說：「借用人家的衣服不管穿多久，一定要洗乾淨才可歸還人家。」母命難違，所以我用井水洗過晾乾明天好歸還阿桑。

　　次日，我没遇到阿桑原衣帶回家。再隔天遇上，這才將那上衣還給她。這天下午請假回家，車站前巧遇阿桑要回家。她順手塞個菜包給我，我邉吃邉與她聊，終於明白她是中壢人。她每天搭早車，挑些客家人的梅乾菜與蒜頭醬菜等等，到中央市場附近擺攤販賣。

　　她的年紀與家母相差不多，滿臉風霜看起來比母親老得太多。不過因為生意關係，她所見過的勢面比老媽強得多。我問她那件上衣是誰的？她臉色一變嚅嚅低聲的說是她兒子的。她說去年兒子在台北車禍死亡，留下這件上衣陪伴在她的身畔。因為我身材與她兒子差不多，所以才將它借給我穿。

　　聽了阿桑的說法，突然一陣雞皮疙瘩襲上手臂。過會兒疙瘩收斂，我趕忙安慰她節哀。這時他突然問我願不願意做她的義子？由於問得太突然，一時之間我尷尬無以為答。待我想定答應她時，火車已經停靠板橋車站只好匆匆分手。從此之後，我就没在火車上遇見過這位阿桑阿桂嫂。　　【完】



PS. 照片-扁擔族-[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