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花小記』


　　秋日正長，野菊盛開，從牛欄的牆根衍生至小山坡上，一路粉紅黃白綻放簇簇。閒情逸致移步山野，滿眼菊色目不暇給。這又是個晴朗的日子，天氣舒爽，晨起披件薄袍ㄔ亍於田間小路，拖鞋沾滿露濕，一股沁涼直透腦際，情不自禁的打個寒顫精神為之暢旺。

　　我站在田畦上，舒服的做個擴胸身的深呼吸的動作，硬將肺腔內的鬱氣驅出體外，精神感覺上舒泰了許多。此時妻也趕來湊熱鬧，久未與大自然親近的夫妻倆，竟像孩子一般，盡情的在田畦上哇哇大叫。刻半鐘的運動過後通體舒暢，夫妻倆挽著手回家，開始一天的忙碌。

　　故鄉此刻的野菊也是花期當頭，車子轉進鄕道，空氣裏就可嗅出濃濃的菊花香氣。不喜歡菊香者都說是臭氣，而鄕民們則將這股臭氣化為仙氣。當年SARS被阻於鄕外，所依賴的就是這些臭氣。

　　老祖父的年代，山鄕遍傳疫病人畜死亡無數。幸有一位精通草本的中醫師，力排眾議教導鄕人，廣採野菊花曬乾煙薰人畜居所附近週遭的環境，嘿嘿！菊煙立大功，不但挽救人畜，而且將瘟疫阻擋於鄕外。山村百姓感謝菊花，所以在附近廣植菊花作為紀念。

　　林森伯伯是山村知名的植物專家，日據時代，他是台灣帝大農牧系的高材生。畢業那天，教授勸他北渡日本深造。他認為故鄉更需要他，因此，他婉拒了教授的推薦束裝返鄉服務。他在山村的農會當主任，一幹就是廿餘年之久。

　　瘟疫入侵山村時期，他正好在進行著一項全面性的田野調查。他發現野菊花富含藥性，結果瘟疫入侵山村敗在野菊手下，一夜之間聲名大噪，連他的教授與學校也同享名氣。然而因他秉性澹泊，始終未接受日本人為他安排的職位。

　　林森伯伯告訴村民說：「野菊是屬於短日照植物，每天日照時間少於八小時，他就會耐不住而競相綻花。它很怕水但又不能缺水，雨季或過度亁旱它都不會開花。」他又說「山村的野菊屬於小菊科，含著濃厚腥氣招蜂引蝶。將它的枝葉槌爛，貼於傷處可以消腫解毒。」可惜村人不解期藥性，所以都把它當成野花不與理睬。

　　他自己為了瞭解植物特性而研究本草綱目，所以它會教導村人如何使用野菊。他還說曬乾後的野菊可以薰走蟲蠹，那年聽說某要員將蒞臨山村巡視，村民在整理環境時，竟將大片大片的野菊剷除，山村常見之野菊差點絶跡。接著八七水災及葛樂禮颱風的過境，山河變色人畜犧牲，野菊完全隨波而去到處光禿禿慘不忍睹。

　　林森伯伯對此事件耿耿於懷，雖然村人無知他還是狠斥一頓。他趕緊從外地引進一些野菊，從此開始野菊就成為山村人保護的植物。大人小孩若有人隨手亂摘折，立刻就會遭到其他村人的斥責。

　　外地人入村也須遵守規定，否則將遭村人予以驅逐出境。這些前情年輕村人都不知道，但我們這輩的老少心田難忘。每次帶著子孫返鄉祭祖，我都會將野菊的故事說給他們聽。今夜外孫女纏著我講故事，我只好拿出這段往事搪塞一番，怎知他們都聚精會神的在聽，於是我也謹慎的把故事說完。　　【完】


PS. 照片-菊花-[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