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園雲煙』


　　還沒遷居到板橋，早已聽說林家花園的景緻不錯。因此我和弟妹們決定，有空一定要去那邊走一趟。這個心願念念在茲，沒想到新居偏僻路途遙遠，這個願望大家都給忘了。直到我的女朋友小妹的到來，這才讓我逮著機會入園內暢遊。

　　鮮明的記憶裏，那天天氣晦暗欲雨。九點左右，老天開始滴落細雨，起先是微微輕飄，越下越粗變成嘩啦不停。她撐穿著雨鞋撐著一把花傘，偷偷從角門引我走進後園。經過一條迴廊，她用食指輕押嘴唇示意噤聲，三拐兩彎來到一處小亭，她叫我在這裡等候她，接著她的身影消失在七里香小道上。

　　此時雨水已將我的布鞋淌濕，褲管也濕水淋淋非常難受。每每移動腳步，鞋幫就發出啾啾的水擠聲，週遭無人應聲清晰，儘管如此我還是覺得十分尷尬。我心暗想：這種鬼天氣，邵氏公司會在這裡拍片嗎？小生武家琪會來這裡嗎？連串的問題讓我覺得頭痛，但為一睹明星風采我也豁出去了。

　　稍頃，她從另一方向走進來。我本想將心中疑問提出來問她，但見她表情嚴肅，所以我又乖乖的把話嚥回肚裏。他用手勢引導我穿堂過巷，然後在涼亭不遠處，找到一個足夠容納二人隱身的地方。

　　剛把身形隱住，一陣喧嘩人聲出自左側。我輕輕拉長脖子朝人聲處眺望過去，只見眾人擁簇著一位英俊的小生，朝著「方鑑齋」方向走過去。就在一棵大榕樹下駐步。另群人圍上來搧風的搧風，補粧的補粧，結果化妝小姐粉撲用得過力遭到小生怒叱。叱聲響亮！連躲在遠處的我們也聽得清清楚楚。

　　此時雨勢已變微細，幾名工作人員汗流浹背的在舖設滑軌。導演咬著大煙斗指東說西，底下工作人員絲毫不敢怠慢。他是著名的龜毛導演，雖然對大夥不客氣的吆喝，對那小生却是呵護備至。他讓出導演椅給小生坐，送茶送煙超出他平日的作為。善變之嘴臉，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設備架好導演快聲道：「將替身安排在大樹下，他的雙手反剪被綁，臉上蒙快黑巾跪於地面。劊子手大刀揮下，人頭落地迅速轉移鏡頭．．．．．．。」他一邊比手畫腳解說，場記助理迅速記下重點。道具人員為許多道具而煩惱，但劇情還是一幕幕的接演下去。我初次看現場拍戲，心情興奮得快要發抖。這座園子要不是有人挾帶進入，根本無法體會出它的豪華。儘管時間已經超過廿餘年久，印象仍然深烙心版。

　　我不記得何時開始喜歡楊玲，每次看到她那滾圓的雙眼，很多想要說的話就自動消失了。她在某中學當校務助理，我是某電子公司的課長。在一次同學會的聚餐中遇見她，經由介紹才知道她是楊國平的堂妹。這次初見没深印象，兩年後，第二次的同學會又與她相遇，當時她恰與男友分手，或許我多事前去安慰她，不知不覺裏我們就走在一起了。

　　交往期間，她多次提到板橋西門的林家花園。在我努力探索下，這才知道她們就住在花園裡面。長久以來經過西門去浮州里找二姊，路過花園我都會憧憬園內的建築之美。心想如有機會入內，一定要好好的欣賞一番。但當楊玲引導入內，却見滿園景色殘落悽悽，夢中的美景瞬間破碎。儘管如此，我對這座林園還是留下深刻印象。

　　就在我與楊玲交往期間，園內成為我們的約會地點。起初只在汲古書屋、來青閣前留連。穿過石橋走進另端，觀稼樓的矗立吸引我的好奇。楊玲說：那樓是林家人登樓觀看附近，佃農們在田裡耕作或收割的地方。我很想上去眺望一下，可是楊玲說以後才帶我登樓。然而，她的承諾直到分手都沒兌現過。

　　榕樹大池、月波水榭、定靜堂前曾經留下我們的歡笑和傷心。最後在榕樹大池畔，她告訴我要去香港發展，原來許多電影公司常來借景拍片，靠著這層關係她被邵氏公司網羅至旗下。池畔一別再也未曾見面，之後消息傳來說她已在香港于歸某富豪之子。青澀的初戀起自林家花園，亦結束於林家花園。如今回味未免有點酸酸澀澀，彷彿走入時光隧道回到從前，景象依舊只是人已耄耋矣！　【完】




ＰＳ．照片－林家花園－［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