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操憶往』

　　那年頭唸國小初中，學生的健康頗受重視。因此課間操成為時興，每天第二節課下課有十分鐘，全體同學必須在課堂上，做些簡單的體操舒活舒活筋骨。那時候的社會一片活力，人來人往精神充沛。「台灣奇蹟」就是在這片活力中，脫穎而出名震四宇。

　　那時代的年輕人活力四溢，他們手提著OO七小皮箱，早上在紐約簽訂單，夜間已在香港的大百貨公司裏血拼名牌。啊!那段日子過得真惬意真風光。人人都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處處受到禮遇真是不同凡響。

　　這天我在東京上野歇腳，公園內的收音機體操口令聲吵醒我的睡意。順手拉開窗簾往外看，一大群歐吉桑歐巴桑配合著口令，甩手踢腿在做體操。司令台上一位中年男子在做示範，全體人員方向不同動作却是一致。看著看著神情陷入朦朧，背景已然拉回到國小的課堂上。

　　山村小孩每天的活動量已大，但校方為了執行行政命令，每天第二節課上完，大家都得跟隨著廣播的號令活動筋骨，那就是當時聞名的「課間操」活動。體育老師剛自師範畢業分發到學校，年輕活力十足，所以我們的課間操管得極嚴。不准說話談笑不准跟不上節拍，稍有閃失就得享受一頓體罰。

　　那個年頭體罰是老師的特權，在學校裏被揍回家根本不敢吭。因為家長觀念裏孩子不教不成器，所以特別拜託老師嚴格管教不可放縱。如果在學校受罰回家報告，鐵定會遭到家法的二度伺候。這種虧大家都知道，故爾能躲就躲。如果你白目硬要充乖孩子，那就好好享受一下家暴的滋味吧。

　　記得某次二弟在學校，因為乘法九九表背不完整遭受體罰。小屁股被藤條打得紅腫似麵龜，回到家裡坐立兩難。他怕被父親知道再受懲罰，故意裝病不出房間吃晚飯。我與三弟四弟配合他演出，這才躲過被父親深入追究之災厄。

　　我們的課間操只有七節動作，甩手彎腰踢腿跳躍動作全有。一趟做完混身大汗淋漓，天冷不愛洗澡兩天就汗臭薰天。最受不了的是，體操做完接著要喝熱牛奶。熱燙的牛奶落肚熱汗直冒，加上體操後的汗水絞成一道。有人忍受不了，連擦地板的抹布都拿來當毛巾擦汗。左抹右抹三兩下順手一絞，嘩啦一聲滿地是水，由此可見我們的汗腺有多發達啦。

　　羅家孩子是體操老師的小舅子，他仗著姐夫是老師，在課間操時大聲喧嘩。結果老師一視同仁罰他跪走廊角，他生氣回家向姐姐告狀。豈知這一狀告了下來，他又結實的吃了一頓竹筍吵肉絲。第二天到學校小腿肚紅線條斑斑，被我們笑他穿紅網襪。

　　這下可惹毛了他，拿起掃帚追打大家。而今這孩子也變成老人了，頑固的信仰使他與家人立場杆格而離家獨立。上年返鄉掃墓與他家的長工相遇，我問一些他的近況。長工搖搖頭歎聲說：他離家四十多年未曾返鄉過，就連父母往生他也不回。嘿嘿！這是哪門子信仰嘛？　　【完】



PS.照片-體操-[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