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莓開花目睹記』

　　樹莓就是楊梅，因它果實長在樹上故叫「樹莓」或稱「楊梅」。

　　半夜三更戶外的溫度低，空氣冷得凍人鼻子。舅公拿著一手提式電燈，將我與表兄弟們自暖被窩裡挖起來。睡眼惺忪還認不清方向，舅公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快點！再遲就看不到樹梅開花了。」嘿！這句話蠻管用的。我們立刻加緊動作披上外衣，穿上木屐就往外衝。

　　甫剛接觸到門外空氣，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渾身為之抖縮，喉嚨頓覺乾燥疼痛起來。趕緊悶住口鼻，硬將那口冷空氣嚥下肚裏。這時感覺一束冷意，經過咽喉食道直達胃囊。舅公人高馬大，在手燈光的照耀下顯得巨大無比。

　　一行四人，在舅公帶領下直往上坪走去。因為穿著木屐走在地上，喀拉喀拉聲音清清楚楚的傳出老遠。來道上坪的路口，那棵老樹莓在燈光下顯得老態龍鍾。樹上驚鳥噗噗爭飛，倉皇的留下小鳥，在窩裏啾啾啁啁叫個不停。

　　突然舅公用手指壓嘴，示意大家噤聲不要講話。他高高舉起手燈，來回的掃照樹梢枝椏。不一會他又揚手向樹上比一比，我們順著方向望過去。但見樹梢枝椏表面凸出許多小點，顏色由綠慢慢轉變褐色。接著像被人在表面劃過一刀，雪白花片倏然掙破表皮，綻放出朵朵白色花蕊。

　　剎那如似受到感染，一樹顆顆綻爆，爭先恐後的掙脫束縛紛紛出頭。側耳靜聽，還可聽到「嗶哩嗶哩」的裂苞聲音。如非親眼目睹，實在無法相信眼前所見之奇景。容不得多慮，那嗶哩聲蔓延處處，白花越開越多，不旋踵滿樹舖白馨香瞬息，隨即結果滿枝。

　　舅公今晚帶我們來看樹莓開花，用意是要證明他常說的：樹莓開花即開即凋即結果的說法。前月他說這話我和表哥笑他，這會兒親眼目睹不敢不信。果然不久白花盡斂落瓣紛飛，凸點頃刻變成果實。

　　樹莓果實初結為綠色，一週之後漸漸轉濃。轉紅已有甜味，變紫甜度更高，越紫變黑甜得讓人吃不停口。鄉人將它淹泡糖或鹽作成蜜餞，胃口不開或遇菜荒時用他拌飯下肚。新文明注入鄉村後，家家媳婦都知道它可做果醬夾麵包。然因它的果肉不多，可能這就是它的最大缺點。

　　每年五六月，樹莓紅灩灩的果實掛滿一樹。它的採收期只有短短一個月，讓它變成紫黑賣相就差。由於採果人工耗費，所以農家不去收拾它們。有嘛，只是間作幾顆夠讓媳婦醃些就夠了。

　　我們三兄弟在樹下看傻了眼，舅公屢屢催我們回家都沒聽到。此時，遠雞報曉喔喔啼聲清晰入耳，這才讓我們警覺天已大亮。回頭一看舅公已經先走，三人趕緊快步追前去會合。這次的夜遊讓我們眼界大開，可是換來一場感冒，足足耗費兩個星期才恢復健康。而到學校，這便成為我們吹牛的本錢。　　　　　　【完】

　　


PS.照片-樹莓(楊梅)-[植物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