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02 20:27:27薛任雨

[七股天空]黃金雨的樹蔭下

  張子樑接到一張睽違已久的大單,因為量有點多,於是他把阿清叔找來,一起趕這久久才有一回的大生意。
  這天,兩人在小小的廠房裡揮汗工作時,張子樑手機響了,來電的號碼乍看有點陌生。
  「喂,你好?」張子樑走到屋外接電話,遠離鐵皮屋內的機器噪音與悶熱,也順便吹點清涼的風。
  「張大哥,我是梁羽庭,好久不見了,最近如何,在忙嗎?」
  張子樑第一時間還沒想起誰是梁羽庭,接著,他腦海裡突然回想起「張大哥」這三個字。

  「梁、梁小姐?好久不見了,別叫我張大哥啦!」
  「哈哈,我忘了,不好意思。子樑,你這個週末有空嗎?」
  「還不太確定,現在在趕一批貨,怎麼了?」
  「我有幾個朋友想下去台南玩,可以去找你嗎?」
  張子樑吸了一口氣。
  「應該...不知道,如果沒意外,這批貨星期五應該趕得完,你們要怎麼來?」
  「我們會開車下去。」
  「喔,還以為妳又要騎腳踏車來了。」
  「沒有啦,我朋友沒辦法騎那麼遠,他們都是都市人。」
  「我也沒辦法從七股騎腳踏車騎到台南火車站啊,太遠了。你們打算去哪玩?」
  「因為有車,所以會多跑一些地方,我們會找時間過去七股,他們想去鹽山,我也想去上次沒去的燈塔,到時再麻煩你帶路了。」
  「如果只是在七股,應該沒問題,這點時間我還抽得出來。」
  「就這麼說定了,到時我再跟你連絡囉。」
  「OK。」

  通話結束,張子樑轉身回到屋裡,第一件事就是先清點完成品的數量。不行,這樣不夠,可能會來不及。
  「阿清叔,這兩工會使麻煩你加班嗎?」張子樑問阿清叔。
  「當然會使啊,按怎,這批有這麼趕嗎?」
  「嗯,若沒加班,我驚拜五交不出來。」
  「本來不是講拜六要交?」
  「拜六我有代誌,彼工沒法度做,所以要提早交。」
  「唷,趕係上次彼個小姐又擱要來?」
  「靠邀喔,你是偷聽我講電話那?」
  阿清叔哈哈大笑:「頭家你嘛太老實了,光看你的表情,凊彩臆攏臆會著,我何必著偷聽你講電話。」
  「上好你有這麼會曉臆啦!樂透你就臆不著。」
  「好啦好啦,閒仔話減講兩句,卡緊打拼做工課才有影,冗早把工課交出去,拜六你才有閒去約會。」
  阿清叔說的沒錯,趕緊趕完這批貨,星期六他才能安心跟梁羽庭見面。於是張子樑沒再多說什麼,喝了一口茶,便回到車床前繼續埋頭趕工。

  掛掉電話後,梁羽庭又焦慮地重撥了一次,依然無人接聽。
  早上張子樑明明還有接過她的電話,不知為什麼,中午過後梁羽庭打了幾回,張子樑都沒接聽。張大哥,不,子樑是跑哪去了。
  「小庭,我們要走囉。」
  「喔,好。」
  車子離開鹽山後,一路往西駛去。
  「小庭,妳還沒連絡到你那個朋友嗎?」同行的友人呂雁祺問。
  「是啊,打好幾次他都沒接。」
  「會不會是這邊收訊不好。」
  「早上他有接啊,我也不知道。」
  「小庭,是走這條路對嗎?」呂雁祺的哥哥,負責開車的呂益航問道。
  「應該是吧,我也只來過一次而已,印象不是很深。」
  「要是一直連絡不到,我們就自己去燈塔好了,不用麻煩人家帶路了。」
  「不過我都跟他約好了,我再連絡看看。」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看著四週的景色,呂益航忍不住嘟嚷著。
  此刻,他們來到一個十字路口,路口沒有任何路標,三邊都是魚塭,他們則停在一道低矮的圍牆外。
  圍牆內有棟建築,呂益航與呂雁祺都覺得這裡是學校,另一個友人陳婉文認為不是,梁羽庭則完全看不出這是什麼樣的地方。
  梁羽庭決定再打一次電話給張子樑。
  「這是最後一次,如果再找不到他,那就算了。」
  鈴聲響了幾聲後,終於,有人接了。
  「喂,喂,梁小姐嗎?」張子樑語氣相當慌張。
  「喂,張大哥,你終於接電話啦,我打好幾次了耶。」
  「不好意思,我睡死了,剛剛都沒聽到電話聲。妳現在在哪?」
  「我們從鹽山出來,現在在哪裡我們也不知道。」
  「那裡有什麼嗎?」
  「一棟建築,有朋友說是學校,但我不確定是不是,看不太出來。」
  「建築有幾層樓?」
  「只有一樓。」
  「是不是有矮矮的圍牆。」
  「嗯。」
  「圍牆內側是不是有阿勃勒。」
  「阿勃勒?」
  「喔,一般都是說黃金雨,那是一種樹。」
  「牆裡面是有樹沒錯,不過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樹。」
  「沒關係,我大概知道妳在哪裡了,再等我幾分鐘,我很快就到。」
  「好的。」

  梁羽庭掛掉電話,呂雁祺問:「連絡到他了嗎?」
  「嗯,他很快就過來。」梁羽庭走到圍牆邊,上半身探入牆內:「這是什麼樹啊,黃金雨嗎?」
  「妳說阿勃勒嗎,不知道,阿勃勒的花我認得出來,但它現在沒開花。」呂雁祺也跟著探入牆內,仔細打量這幾棵樹。
  「阿勃勒怎麼了嗎?」陳婉文也跟兩人作出同樣的動作。
  「沒什麼,他問我這裡是不是有阿勃勒,我說不知道。」
  「妳那個朋友真的知道我們在哪裡嗎?」呂益航問。
  「畢竟他是這裡在地人,就相信他吧。」

  幾分鐘後,往西的道路的另一端,果然有個小小的藍點向他們駛來。
  「你們看,他來了。」梁羽庭跑到馬路中央,朝著逐漸靠近的張子樑揮手,呂雁祺與陳婉文也跟了過去。
  「不要隨便跑到馬路上,很危險的。」呂益航提醒道。
  「不會啦,你看,又沒有別的車,真有車子過來大老遠就能看到了。」
  老舊的藍色小貨卡慢慢在梁羽庭面前停下,張子樑一下車,梁羽庭便說:「好久不見了,你看來氣色還不錯喔。」
  「不好意思,這幾天趕出貨,晚上都做到很晚,本來我想說躺一下起來再吃午飯,沒想到一躺就睡到現在了。」
  「所以你還沒吃午飯嗎,要不要先吃點什麼。」
  「不用了,反正我也不太餓。」
  梁羽庭向眾人介紹過張子樑,呂雁祺問:「張先生,圍牆裡是做什麼的?」
  「這裡是學校,我以前唸的國小。」
  「對吧,我就說這裡是學校吧。」呂雁祺有點得意。
  「可是看起來又不太像,沒什麼學校的樣子。」陳婉文仍堅持自己的看法。
  「因為這邊廢校很久了,我高中時就關了。」張子樑說:「其實這裡只是個分班,連分校都不到,要說它不是學校,似乎也不算錯。」
  「妳看,我說的也有道理吧。」陳婉文不甘示弱回敬呂雁祺。
  「你們現在要去國聖燈塔嗎?」張子樑問。
  「嗯,麻煩你帶路了。」呂益航說道。
  「好,那你們跟在我後面吧。」
  張子樑正要轉身回車上,梁羽庭搶先一步打開了車門:「子樑,我坐你的車。」
  「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