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12 16:25:26(砂子)

【大工南北】求龜 今昔變化多



台灣許多大廟都有元宵節求龜的民俗,只是時代變革,腦筋靈活而又善變的台灣人面對這個古老傳統時時「推陳出新」,如今古味已然漸淡。這樣的現象,無論喜不喜歡似乎也是擋無可擋,「回不去了」。
桃園市大園福隆宮擁有一百六十六年歷史,求龜活動傳承至少已有一百年以上。
記得我小時候,家母逢著元宵必會炊煮甜糯米趁熱倒在方桌上塑成龜形,做好後,舉家大小合力抬到福隆宮大廟獻祭。母親年老後由內人接續承做,當時通往福隆宮的小巷,入夜總被善男信女和看熱鬧的小孩擠得滿滿的,孩子們人手提盞燈籠,匯成燈河,非常有趣。
當時的燈籠是紙質的,有一種鼓燈是球狀燈,底部中央設一個鐵片燭座,小街上配合出售細如鉛筆的小燭,點上蠟燭的燈籠在還沒有路燈的暗夜中拎著,讓孩子們格外興奮莫名。另有一種紙燈是圓筒狀,蛇籠設計可供上下伸縮,點燭時壓低,蠟燭點亮再朝上拉,比鼓燈更可愛。一直到後來出現了點電池燈的塑膠燈籠,發展到更後來變成各種形狀的卡通塑膠花燈,古意為之盡失。
近年來,各縣市競相舉辦燈會,紙摺造型燈以幾萬盞、幾十萬盞大量散發,玩久了也看多了之後,孩子們失去提燈的興致,每一盞小燈內藏電池被隨手丟棄,更成了環境殺手,光是提燈今人就遠遜古人太多。
糯米塑成烏龜形狀用以獻祭,是大廟元宵的重要傳承,烏龜為四靈之一,主長壽,獻龜附帶求龜,寓意在求得長壽平安。信徒在家自塑神龜,或是集合村中左鄰右舍,或是各社團集資共同塑造,小的每隻十斤、八斤重,大的重逾千斤,小龜一人拎著或是兩人抬著到大廟去,大龜則浩浩蕩蕩聚集大隊人馬,八音在前,二人合扛的大鑼邊走邊敲,嗩吶邊走邊吹,有些還加上繡彩隨隊扛著遊行,千斤巨龜則用「利仔甲」(二輪人力拖車)拉著緩緩前行,沿途吸引到的讚歎眼光,是參與塑龜的人最得意的滿足。因此,小街元宵夜,就是大燈小燈提來提去,大龜小龜「游來游去」的熱鬧。
獻龜要加上求龜才是完整圓滿,獻龜人家將龜做好送往大廟之後,龜的頭部一律朝正殿主神方向,背上則插上剪成葫蘆狀的紅紙寫著「善男信女某某某奉獻」文字,然後靜候有緣人來求取。有意領取這隻龜的人家當著神明面前搏杯請示,獲准後便將這隻龜頭尾轉個一百八十度,代表名龜已有新主,祭拜完成求得者即可將之帶回家享用。
但這可不能白吃人家的大龜小龜,在次一年元宵時便須另塑一隻烏龜送到廟給別人求取,而來年所送出來的龜,加多加少無所謂總得略加若干重量才行,這是不成文的規定。如此年復一年,烏龜也就愈長愈大了。這象徵著分享以及大家都能長壽,一年比一年福報更多。當然,自家做龜自家帶回享用也可以,在敬拜一段時間後必須自行將龜身迴轉,以示不再讓別人求取。
傳統古俗求龜如此莊嚴神聖,而又兼具人情之美,然而時至今日,由於社會型態改變,一些古老儀俗變得不能再融入於現代生活,例如千斤巨龜,分切之後即使人各三斤五斤,拎回家也恐怕難以消化於小家庭一日三餐之中,也因而巨龜竟有整隻都由小包白米、小包麵線甚至沙其瑪等零食堆疊而成的,而且這種新式龜比例日高。
福隆宮今年元宵千斤傳統巨龜只剩一隻,其他中型龜幾乎十之八九皆為沙其瑪龜或麵線龜。至於家庭式小型龜,純以手工塑造者只剩筆者一家奉祭之大小二隻,其他都是由商家以模型統一塑造的模型龜。模型龜看來漂亮,拜亭中一式排開整齊畫一,卻就是少了那種手工的趣味。
在我們家中,手工捏塑糯米龜已傳續四代,在我們這一代手中有了小小變革,不再堅持一年只做一隻龜,而是備以小盤,交給家中小朋友們以小量糯米食材各自做成小龜,最多的那一次全家一共端出大大小小六隻龜,全廟香客看得有趣,第二年也有人有樣學樣端出大龜小龜,為莊嚴的儀式增加了幾許活潑和趣味。
許多人常嘆過年過節的氣氛愈來愈淡薄無味,卻是一面喟嘆,一面也淡出於民俗古例。我們且看鄰國日本,年節祭典,總是千方百計謹守古制,在穿著、禮儀、活動、製備年節餐食等無一不依傳統,成為國族文化傳承及聚攏國外觀光客的元素。反觀我們台灣,求龜和提燈聊備一格,規格一致的官式提燈和鋼管花車成為元宵場景,國人日感乏味,更不可能有吸引國外觀光客的效應,真可惜了我們祖先美好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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